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之後，我拖著沈重的身軀回到了家。

 

才剛踏進客廳，就已經聽到小妹房間裡面哭得晰哩嘩啦的講手機聲音，內容不外乎是他男朋友沒有按時打電話給她，或者是和哪個女生單獨出去吃了飯之類的事情，對於已經邁入三十八歲的我，聽這種事情，耳朵幾乎已經麻痺。

 

我並不是不能理解小妹的心情，但是真的到了我這個年紀，成熟的我發現，就算是談戀愛，我都可以把它當作一件十分現實的事情，用著相當理智的態度對付。

 

我關上門，準備我的卸妝棉，開始動手卸下我這近幾年，越來越厚重的面具。

 

忽然，手機響起。

 

「喂…」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更大了我幾歲的派克，然而我知道，他雖然年紀比我老，但是男女比較之下，行情卻是大大不同。

「怎麼了？」我說。

「愛麗絲，有件事情想要找妳商量…」

「…這麼慎重，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倒你這個外商公司的副總呢？」我一邊拿著手機，另外一手拿著卸妝棉，並沒閒著。

「別調侃我…」

「說吧…」

「……我想…結婚了……」冷不堤防，派克忽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還真是讓我有點傻眼。

「有…新對象了？」我問。

「…不算吧…」

「不算……??」

「嗯…只是想要結婚了……」

「喔……」我拿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得將手機拿遠離開了自己的耳朵，看了一下機身，我這舉動，看起來就像是懷疑自己耳朵聽到的事情一樣。

 

「想結婚，沒有對象，那要和我討論…對象…的意思？」我說。

「…算吧……」

「可是…這樣沒頭沒腦的，要怎麼討論？不管怎麼說，你也得要給我幾個人選，我才好去分析適合不適合你…對吧？」以我對派克的認識與瞭解，他這通電話的目的，的確是我最適合達成。

「…嗯……」派克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像是在思考有什麼樣的人選。沒多久，他又開了口。

「雪兒…妳覺得如何？」派克說。

「你說…你的秘書雪兒？」我的眉一挑。

「對呀…」

「嗯…身材高䠷，又瞭解你的工作內容，把你的行程打理的很好…聽起來不錯…ㄟ？可是，她不是有男朋友………??」我說。眉頭反而一皺。

「對…不過……她常常暗示我…」

「暗示什麼？」

「…雪兒常常三不五時的暗示我，如果我…想要結婚……她會考慮…考慮…」派克這時忽然結巴了起來，看來這事情他沒和別人說過。

「考慮和她現在的男朋友分手？」

「……對……」

「還有別的嗎？」果然，我曾經懷疑過雪兒對派克的感情，這下算是證實了我的第六感神經。

「…嗯…有…史黛麗…」

「哪個史黛麗？」

「上次公司酒會有來，我大學時期的女朋友……」

「哇，那女人很美，我記得……」

「對，就是她…」

「ㄟ，可是…她不是已經結婚好幾年了……」今天淨聽到些令我動容的事情。

「今年年初…離婚了…沒有小孩…反而變成好處…」

「嗯嗯…這倒也是，你們曾經交往過…而且當年是因為出國唸書才被迫分手，這的確很吸引人……」我的卸妝棉，擦拭到了眼睛的部位。

 

「上個月…我美國的朋友，也介紹了一個女生給我，26歲而已…外商銀行，相當能幹……她說如果結婚的話，願意把工作辭掉……」派克兀自的說，我一邊聽，一邊褪下我臉上的武裝。

 

只見那化妝棉越來越髒，映在鏡子裡的我的臉上，則是越來越蒼老。看著看著，我這才發現，我的眼角不自覺地滲出了些眼淚，我用卸妝棉抵住一會兒，拿開後，卻還是看到那囤積的淚水越湧越烈，勢要奪眶。

 

我對著鏡子裡面的自己，反而苦笑了起來。

 

想起派克這五年來和我的交往，以及去年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不禁，佩服起自己現在的反應。

 

那是去年年中的某一天晚上，我記得，他是這樣對我說的。

「愛麗絲，我們分手好嗎？」

「啊？為甚麼？」

「…我發現，我自己現在滿腦子只有事情，根本不想結婚，而且，我也發現…我沒辦法和妳結婚，我雖然喜歡妳，但妳不是我設定中結婚的類型，看著妳的年紀越來越大……我不想耽誤妳去尋求妳幸福的時間…」派克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是無比真誠的，我不會相信，這個當初已經交往四年的男朋友，會在這件事情上面欺騙我。

 

因此，聽他說這些話的同時，我認為他也很難受。

 

「我不想分…」我說。這是我當時真正的心情。

「可是這樣下去……」

「不用擔心我……這樣吧，等到你想結婚的時候，你就直接告訴我，到那時候，我自然就會離開你……」當初我的心情很簡單，我只是單純的認為，兩個還彼此相愛的人，沒有必要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分手。

 

只不過，我更沒想到，今天會是這樣的發展。我甚至，和派克討論起適合他要結婚的對象，只能說，三十八歲的我呀，真是成熟的過了頭……

 

「喔喔…雪兒，史黛麗，外商銀行的年輕妹妹…你的選擇不少呀…還有嗎？」我竭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臉上有淚水的狀況。

「有是有，不過愛麗絲…妳記得我們去年說過的事情嗎？」

「記得呀…當然記得…你不用擔心這些，電話掛掉之後，我們就算是分手了…我不會拖泥帶水的……」我發現，眼淚滴滿了手機，我急的拿起手邊乾淨的卸妝棉，將手機上面的淚水給吸乾。

 

一個不小心，我按到了中止通話的按鍵，派克的聲音，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話筒中。就在同一個瞬間，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崩潰，放聲大哭了起來。我隱約還可以聽到隔壁房間小妹邊哭泣邊嘶吼的聲音，卻沒想到，自己也加入了這個合奏之中。

 

或許是我的聲音太大，沒多久之後我發現小妹那邊的聲音不知道何時沒了，反而整間房子就只有我一個人的聲音，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小妹和大妹和爸媽幾個人，正偷偷地站在我的房間外竊竊私語著。

 

畢竟，我一向成熟……

 

忽然，智慧型手機特有的通訊軟體聲音「登登登」從我的手機傳了出來，我雖然聲嘶力竭，卻又擔心是老闆來的指令，只得乖乖的接收。

 

「去年的我不夠成熟，不懂得調整自己，現在的我成熟了，想要結婚了，想要和妳結婚。願意，嫁給我嗎？」來自派克。

 

我楞了幾秒之後，哭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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