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都老去以後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這一天,終於到來。

在我們小時候可能無法想像到了這時代,會有這麼進步的科技,不過有時候想一想,這種科技,也不過就是各種科技結合而成的成果罷了。

我叫作Dernita。今年三十歲的我,當然最關心的事情,就是關於我的婚姻大事,而我的男朋友Derk,卻總是讓我有點無法完全放心。

Derk在外商公司上班,身高一米八的他,走路特別快,我總得要三步併兩步跟上他,而他不但對人體貼,才華也多樣化,因此身為他女朋友的我,不安感大約三五分鐘就會湧現一次。

平時生活在一起的我們,就常為了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情吵架。比如說,我最痛恨他上廁所不關門,而他更是討厭我因為這件事情不停說他。

前一陣子因為公司要他外派到美國,讓我們兩人之間,又起了不小的紛爭。

我知道,他是精英分子,對自己的要求高,對將來的生活水準要求也高。雖然說他總是嘴巴上說不在乎,但我清楚,他不是那種甘於平凡的人,而且,他也不應該是。

一個月前,某個機會裡面,讓我接觸到了某個最新的科技。

這家科技公司的這項服務名稱很長,我無法很詳細的寫出來,只不過,他的宣傳文案,卻讓我印象深刻。

「當我們都老去以後,你確定,你希望身邊的人,是我嗎……」

我盯著牆上的海報許久,便被科技公司的服務人員給拉了進去。事實上,這項服務是相當的科技化並且具有娛樂性的。首先,他們會針對想要接受測試的對象,開始做一連串的心理測驗,智商分析,性向測驗,以及對過去幾十年的人生做各種面向的分析,假如說,我想知道未來的生活,我和Derk會過著甚麼樣的日子,科技公司便會針對我們的資料,製作出模擬真人的動畫,而動畫更會模擬出幾十年後我們的模樣。 而如果是情侶參加的話,科技公司人員會分別將兩人帶到不同的房間內,觀賞未來某一天的模擬動畫。 這地方會有些問題。

也就是說,如果一對情侶的資料都輸入之後,但是三十年後其實兩人並沒有結婚或是在一起,那麼兩人分別看到的模擬動畫,就會是個別的未來生活,而動畫裡面,很可能完全不會有對方的出現,當然,如果電腦分析過後得出的結果是,兩個人在那未來裡面,依然是老夫老妻,那麼兩個人就算在不同的房間裡面,看到的模擬動畫依舊是相同的內容。

也就是說電腦會模擬出我們兩人的未來。

前置作業非常詳細,我和Derk足足來了這公司十次,才徹底的做完了所有的試驗,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之前,科技公司人員詢問過我們意見,想要觀賞的未來某天,是哪一年的某一天。依據工作人員的說法,很多情侶會挑選二十年後的結婚紀念日,或是兩人的定情日,作為標的日,只不過,我和Derk都推託了。

我們都想要看,三十年後的某個普通日。這一天,終於到來。

我沒有告訴Derk,我的心裡有多緊張,因為,我的不安感,在這一刻完全浮現,而我不但害怕三十年後的未來裡面,沒有Derk的存在,我更怕我們兩人,並沒有理想中的好將來。 我和Derk分別被工作人員帶進了不同的房間內。我坐好了位子,整個房間只留下了我一個人,我幾乎聽得見我自己的心跳聲。

房間前面的大螢幕,很快的亮了起來,這個由電腦動畫製作出的影片,清晰得像是真實的一般。

而畫面的一開始,我看到了一間中古的客廳擺設,然後鏡頭慢慢的推進。我看到了洗手間裡面,一個動作遲緩的老太婆,正在刷著牙。

我自己微微的笑了,那是我,三十年後的我。雖然皺紋不少,但是我認為電腦所製作出的動畫相當精細,因為我勤於保養皮膚,因此畫面中的我,皮膚還算是不錯。

只不過,我的緊張,絲毫沒有減少。因為,我還沒有看到Derk。

身為老婆婆的我,到了廚房煮了稀飯,動作緩慢,其實整個看起來有點乏味,只不過,我立刻看到了熟悉的片段。

「我叫你上廁所要關門,說幾次了啦…」我大聲喊著廁所中的老人,很明顯,那是三十年後的Derk。 我高興的,眼眶都充滿了液體。

老年的Derk看起來沒那麼高了,可能是因為駝背,可能是因為老化,總之,三十年後的Derk看起來比我更老,動作更慢。

「幾點啦…」Derk問著我,我看了下放滿照片的櫃子旁邊的時鐘,回答著Derk。 「九點多了,該走了……」

看到這邊我一頭霧水,畢竟這是三十年後的隨便某一天,因此那天會發生甚麼事情,完全是由電腦推演出來的。

接著我看到我扶著Derk,兩個人緩慢的走在馬路上,像是要去參加甚麼樣的典禮,但讓我詫異的是,我們,並沒有開車。

「去完美國之後,我的薪水就可以買棟大房子,買輛雙B車……」這話是我前一陣子最常聽到的,我有點難以想像,在隔壁房間觀賞同樣影片的Derk,這時心裡是作何感想。

畫面中的我和Derk走到了殯儀館,我這時才知道,原來當天是某個老朋友的喪禮,畢竟到了那樣的年紀,一定會遇到許多這樣的事情。

我沒有仔細去看喪禮中的人是誰,我只注意到,喪禮結束後,我和Derk走回家裡時,我們的房子外觀,是棟非常老舊的房屋,那和Derk的期待,是有落差的。 然後,晚上我煮了菜,我和老Derk吃了飯,大約在九點左右,我們兩人關了燈,上床就寢。 整段影片,說實在話,一點高潮也沒有,三十年後的我,和三十年後的Derk,在那一天裡面,只說了大約五句話。

我的心有點糾結,我不敢想像我要怎麼樣面對從另外一間房間走出來的Derk。 然而當我走出房間,在走廊上等待Derk的時候,工作人員匆忙的告訴了我突發的情況。

「不好意思,您的男朋友,影片看到一半,就衝出房間了……」工作人員講得很尷尬,似乎這是她們有這項服務以來,第一次發生的事情。

「喔……」我緊緊含著我眼角的淚水,不讓他落下,我當然知道,當Derk看到未來的他,捨棄掉美國的高薪和我結婚之後,我們的生活,會是如此的困苦而平凡,他的心中,會有多大的震撼。 我眼前一片空白的走出了科技公司,工作人員們個個交頭接耳的,面露不捨的目送著我離去。

沒想到,Derk站在了門口,喘著。

「Derk……」我無意識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呼…三十年後…呼……妳還是會要我關上門耶……而且,三十年後…變成不是妳在後頭追我,而是我…走不動了……可是……妳還是扶著我……妳有看到嗎……那櫃子上的照片裏面…都是我們和我們小孩的照片耶……」

我聽得,一頭霧水,因為我沒想到,Derk注意的事情,都是我沒看到的。

「呼…這種平淡……不就是…我們追求的嗎……」Derk還在喘,而我的眼淚,卻已經緩緩的流下。

這時候Derk從背後拿出了一大束的向日葵。

「……這時候…求婚…應該最恰巧吧……呼…」Derk一把抱住了完全呆滯掉的我。 當我們都老去以後,我確定,我希望身邊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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