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亨利一臉正經的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其實心裡面有意識到，他接下來想要對我說的事情。

 

畢竟我的第六感，一向敏銳。

 

「瑪莉安，和他分手吧……和妳那位陰晴不定的未婚夫，分手吧…」亨利把我帶到辦公室大廈的一樓草圃，因為在這裡，我們可以抽菸。

「為什麼？」我故作淡定。

「為什麼？需要我說嗎？我看過好幾次了……」

「甚麼？」我睜大眼睛。

「…妳真的要我說……!?」亨利的一手拿著香菸，另外一手卻拿著一杯咖啡，這是他的習慣，兩隻手一定要看起來很忙似的，我對這樣的人，很不以為然。

「有一次是他開車送妳來上班的時候，我看到他在車上，對妳咆哮…你們明明是把車窗都關得緊緊地，但，我還是可以在車旁聽到他的聲音，可見，他有多麼生氣……妳應該記得我說的是哪一天吧……」亨利說。

「嗯……」坦白講，我根本不記得，又或者說，可能每天都是從那幾句咆哮開始我們一天的生活。

 

「所以呢？就因為這樣，我們就應該分手……？」我問。

「我還看過更誇張的…妳不要逼我講……」

「逼你？你想說就說，我不會逼你……」我抽了口菸。

 

亨利這時猶豫了。在停頓了幾秒鐘之後，亨利將手中的咖啡一口氣狠狠地喝掉，還好，咖啡應該已經冷了，不然我認為他可能會燙到自己的舌頭以及口腔裡面的皮膚，我就常常發生這樣的情況，那會讓我在幾個小時內吃別的食物的時候，吃不出甚麼特別的味道。

 

「有一次放假的時候，我在路上看到你們兩個人，我站在對街，正想要大聲叫妳的同時，我看見彼得…是叫彼得吧…動了手……他打了妳一巴掌……」

「嗯……」還是一樣，我真的不太記得了。

「還有……」這時候亨利一手把我的右手腕握住，捲起了我的衣袖。

「這些傷…都不是妳自己弄的呀，妳看這雙手被綑綁的痕跡…別再說妳記不得，傷口就在妳自己身上，妳難道不能對自己好一些嗎？」亨利有點激動。

 

「怎麼樣叫做對自己好一些？」

「和彼得分手，和我在一起……」

「這樣就算好？」我依舊淡定。

「瑪莉安，聽好，我不敢說妳會多愛我，但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比那個渾蛋愛妳多很多，至少，妳不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我看著亨利異常認真的表情，我超想笑。

 

現在是在演劇情片嗎？這傢伙怎麼可以嚴肅成這樣，他到底以為他自己是誰呢？我越想，越想笑，結果，我就笑出聲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哪裡好笑？瑪莉安，這事情我不懂哪裡好笑，妳再繼續和他相處下去，搞不好妳連生命安全都會受到威脅，這種事情，妳難道不懂嗎？」亨利再度，義正嚴詞。

「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我停不了。

 

我笑到不能停止，甚至笑到彎腰了。尤其在我笑的時候看到亨利那表情越來越嚴肅，我就好佩服他，怎麼會有人講笑話講到這個地步，自己卻還是保持那麼生硬的五官，這實在太滑稽了！

 

「瑪莉安，告訴我，這事情哪裡好笑…」亨利的表情已經有怒氣了。

 

我深吸一口氣，收起笑容，決定告訴亨利，我和彼得間的相處之道。

 

「亨利，彼得和我交往超過六年了，如果我有生命危險，我早就不在這裡了，不是嗎？」我說。

「事情總會有個萬一……」

「更何況，你真的認為我們的相處當中，我是不開心的那個角色嗎？」我搖頭。「讓我告訴你，我和彼得之間，曾經發生過甚麼事情……」我再度吸了一口菸，接著把菸屁股往草圃裡面丟。

 

「我和彼得交往的第二年開始，我的身體，就出現異狀了……」

「他打的？」

「不是……我的身上，出現了多重人格…也就是說，我從一個人格，分裂成兩個人格，接著三個，四個，五個……」我看著亨利的表情，從一路不以為然，到最後變成不敢置信。

「我現在是操著英文的瑪莉安，但第二個我，卻是說中文的劉雙雙，另外一個是小女孩珊蒂，還有一個是女醫師茱兒……第五個是……」

「妳在編甚麼鬼故事？」亨利不讓我把我的過去講完，急著打斷。

「我沒有編故事……你聽我說完……中國人的劉雙雙有暴力傾向，每當我成為這個人格時，彼得就會被打得很慘…最後，在彼得的身上，出現另外一種人格，他會和劉雙雙對打，兩個人到最後總是兩敗俱傷……」

 

「妳到底，在說甚麼呀？」亨利一臉不信任。

「至於小女孩珊蒂，喜歡無理取鬧…只要上街，她都吵著要買霜淇淋，久了，彼得的身上竟然出現了另外一個貌似父親的人格，這個人格會對珊蒂咆哮……」

「珊蒂……」亨利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還有那個女醫師…是個被虐待狂…她喜歡雙手被麻繩綁緊，總是要求彼得做這樣的事情，於是，彼得的身上，又多出一個性虐待的人格……」我拿出打火機，又點了一支菸。

 

「也不知道甚麼原因，大約兩年前吧…我身上的多重人格消失了，但，彼得的身上，還是保有那些傢伙，於是，我偶爾會見到那個父親，偶爾會碰到那個虐待狂，或是偶爾見到那有暴力傾向的人……」我說。

「這樣妳不就更應該離開他，因為這樣太危險了呀…」我相信亨利根本不相信我說的，他只是把他聽到的事情，又再度當作我和彼得應該分手的證據罷了。

「亨利你錯了，他身上的所有人格，都是因為愛我而出現的，因此每一個他，我都愛……」

「這種愛，不能稱作是愛，妳等於是和一個神經病在一起…我不能接受，我要帶妳離開他…」亨利再度握緊我的手，然而這一次我的手臂，卻不再受他左右了。

 

「你認為你給我的才是愛嗎？你認為彼得給我的不是愛？」我開始不再淡定。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我可以給妳，妳想要的愛……」亨利越益激動。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的愛是甚麼？」

「我甚麼都給，就一定可以包括……」

「包括甚麼？」

「甚麼都可以，就算要我為妳死，我也願意……」亨利的話，並沒有完整的說完，因為講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口腔忽然湧出大量的鮮血，而他因為胸口的疼痛，將眼光往下看，終於看到那根，我順手從草圃找到的尖銳鐵管，已經沒入他的胸口。

 

「怎麼會…這是……瑪莉安……怎麼會……」亨利一臉驚慌。

「我不是瑪莉安唷…我現在是瓊安……唉，我搞錯了啦，我還以為你是彼得呢，如果是彼得的話，他應該可以避開要害的……不好意思了……」我快速地將那根鐵管抽出，亨利的胸前，就像到達了高潮般那樣的壯烈，噴灑著專屬於胸腔內的紅色體液……

 

「還是彼得和我比較合得來呀……」看著倒下的亨利，瓊安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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