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個願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一個極其平常的午後。

我彎著腰,吸塵器不可避免的雜音充斥在整個屋內,我奮力地與角落的塵埃奮戰著,而電視機則是不停的傳來八卦的娛樂新聞。

「東方玉婆薛琳娜再度閃電離婚,原因是已經結婚的石油企業二代小開太森的瘋狂追求…」我蹣跚的走到茶几邊,順手利用遙控器按掉了電視的電源。

好不容易,經過了兩個小時左右,我終於完成了家中的清潔工作,接下來準備進廚房著手晚餐的烹煮。

我的名字,叫做意凡,一個四十五歲的家庭主婦,年輕的時候或許喜歡唱唱歌,跳跳舞什麼的,但是現在最拿手的事情是「紅燒獅子頭」火候的掌握,以及開導自己女兒的心情。

沒有什麼不好…我總是會自己與自己這麼對話著……

早上準備女兒語情的早餐,偶爾會幫她帶上個便當。中午過後我則是開始洗衣服,打掃家裡,然後準備迎接女兒的歸來。

果然,過了五點半左右,我聽見了開門的聲音,而我和這女兒共同生活了快二十年,我也可以從開門的聲音來判斷,女兒每天回家時的心情如何。

……今天,看來是低氣壓,而且心情相當差……

我從廚房走出來,看見語情一語不發地坐在了沙發上,打開了電視,很巧的是,電視播放的又是剛才那則「東方玉婆」的八卦新聞……

「語情,怎麼了……??」我緩緩地坐在了語情旁邊。

「……沒有……」語情則是兩眼直盯著電視機,並沒有很想和我交談的企圖。

「爸爸過世之後,媽咪說過,我們母女之間…怎麼樣呀……??」我故意帶著點俏皮的語氣說。

這時候語情聽到我說的這句話之後,總算是轉過頭來看著我說話。

「沒有…秘密……」語情說。

「那…媽咪再問一次,語情怎麼了呢?」

語情的眼神晃動了一下之後,乾脆整個身體都挪了過來,正面對著我,看起來是希望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媽…我好希望每個人都喜歡我喔……」

「為甚麼這麼說…」我問。這問題讓我有點驚訝,因為我們家女兒,本來就不缺人喜歡呀。

「我和小光吵架了啦……」語情不甘願的說。我知道,小光是我們家語情的男朋友,人高,個性也不錯。

「吵架就吵架,幹麼一定要每個人都喜歡妳呢……??」

「因為吵架我就很擔心他不理我…如果他不理我,以後都沒有人喜歡我的話,我就會很可憐…一想到這裡,我就好想要像我們班的蕊兒一樣,大家都喜歡她,她根本不用擔心和男朋友吵架,因為只要一吵架,就是男生緊張,緊張她和別的男生跑了……」語情一股腦的說了她心中的想法,總算讓我理解。

「傻孩子…」我一把抱住語情「媽和妳說個故事好不好呀……」

「…什麼……??」

我的眼神望著電視螢幕,像是小時候在床前說故事給語情聽一樣。

「從前從前,有兩個小女孩,年紀大概和妳現在差不多…ㄟ,大概再小一點吧…她們兩個女生呢,各自交了一個男朋友,也和語情一樣,常常吵架,常常吵架…有一天呢,在她們兩個女生面前,出現了一個魔法師……」

「媽…我都幾歲了…這故事,應該講給年紀小一點的人聽吧……」語情帶著點不耐煩的口氣。

「聽完再說吧……」我接著繼續說。「魔法師看著兩個年輕的小女生為情所困,就對她們兩個說:『許個願吧,妳們兩個人可以選擇,是要每個人看到妳,人見人愛,還是要選擇只有一個男人,會對妳從一而終』…兩個小女生聽完都很驚訝,其中一個小女生很快的就決定了自己的願望是『人見人愛』,另外一個…則是默默的在心裡面決定,自己只希望只有一個男人疼愛自己……」

「選擇只有一個男人的女生好笨喔……」語情說。

「是嗎……??那個選擇了『人見人愛』的女生,也不好過唷…魔法師並不是不需要她付出代價,就讓她實現願望唷…而是要奪走她的青春,她的享樂時間,她的人生…才換來這樣一個願望……」

「就算是這樣,她實現了她的願望,也很棒呀…總比只有一個人愛自己好……」語情依舊如此想。

「那個『人見人愛』的女生,後來真的實現了她的願望,於是,男朋友也像妳說的一樣,不敢和她吵了,她原本以為,這好處,只有這樣而已,卻沒想到,她發現因為每個人都喜歡她,裡面包括了更多比她原本男朋友的條件還要好的男人,甚至包括了她夢想中的男人,於是,她和原本的男朋友分手,開始與更好的男人交往……」我停頓了下。

「這樣不是更好?」語情反問。

「所謂『更好的男人』…是無止境的…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這女生依舊『人見人愛』,但她心中,永遠都在期待,下一個男人……她,沒有歸宿……」我說。帶點沈重地。

語情這時候總算思考了起來,像是想通什麼似的,我才發現我的女兒表情逐漸開朗,聲音也大了。

「好啦,媽,我知道了,的確沒什麼好的……」語情說。

「知道就好…」

「不過媽,我前兩天倒是遇到了妳說的類似的事情…一個自稱為魔法師的人,出現在我們學校耶……」語情話鋒一轉。

「蛤?」

「有一個自稱是演藝圈天后經紀人的老太太,她說只要是她看上的女生,一定可以脫胎換骨,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超級巨星耶……她還說,我很有潛力,想要找一天來拜訪妳……」語情的話,聽得我心頭愈發緊張。

「……她…有說…名字嗎……??」我發現自己的嘴唇,不自覺地發抖了起來。

就在那當下,我家的門鈴響起,語情一個起身,走到了門旁,透過門上的貓眼看著外面的訪客。

「我才剛說,她就真的來了……」語情的話才說完,門就已經打開。

站在我面前的,不是那二十年前我曾經見過的那個女人,還會有誰。我完全沒有想像到,時空轉換之後,她竟然看上了我的女兒。

「果然是妳呀,意凡…我看見這娃兒在學校舞台上唱歌的時候,我就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呀……」這老女人的名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人稱呂姐。

「呂姐……」我含糊的在口中念著這名字。

「還記得我,不錯,不錯…這或許代表,妳對當年的選擇有所悔恨,不然,我這個二十年前的人,妳不應該還記得我……」

「媽…妳們認識……??」語情聽著我和呂姐的對話,心中的驚訝可想而知。

「……二十幾年前,妳媽像妳這樣大小的時候,又會唱歌,又會跳舞,我要她放棄當時的男朋友,就可以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巨星,她卻拒絕了我……當時和她一起的同學,接受了我的訓練,成了現在的天后薛琳娜……」呂姐淡淡地說著,這一段我很不想提起的事情。

「…媽和薛琳娜是……」語情則是越來越驚訝。

「意凡…現在還有一次機會,讓妳決定妳女兒的未來…我很想知道,妳甘願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我給妳的願望…結果這男人卻…卻…英年早逝…讓妳重來一次的話,妳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呢……??」呂姐一口氣,說出了我心中的糾結,這麼多年來,我心中確實一直掛著懸念。

「媽……」語情叫著我,然而我只能沉默。

「語情,既然妳母親是意凡的話,我就不用多說什麼了……」呂姐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口走去,看來,她是要離開了……

當呂姐走到玄關,握住大門的把手時,她忽然回頭看著我們母女倆說。

「語情…許個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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