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我叫做秀娥。上面有兩個大姐,下面有一個小弟。從小家裡面就重男輕女,也因此,很多我認為我想做的事情,到最後權利都被剝奪了。

更因為上述的原因,導致我的書讀得不多,因為家裡面認為女生讀書沒有甚麼用處,所以我讀到國小畢業,就沒有上學了,留在家裡面幫忙做一些女工,有時候去隔壁雜貨店幫人家顧顧店,這樣可以賺到微薄的零用錢,雖然不多,但是對於小時候的我而言,這種生活,就算是滿足的。如果回過頭去看,或許這個時期,還可以稱得上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十八歲之前我做過很多事情…去幫人家帶小孩,去幫有錢人家打掃家裡,也去學了裁縫,總之,只要哪裡有零工,我就往哪裡去。

十八歲那年我到了餐廳當小妹,在那個地方,我認識了生命中很重要的男人-武雄。武雄是那家餐廳的廚師,雖然不到三十歲,但是燒得一手好菜,人又風趣幽默,他騎摩托車載我出去玩了幾趟之後,我們就開始交往了。

武雄雖然廚藝好,但是脾氣卻有點問題,他總是會嫌棄廚房裡面的其他廚師,做事情沒有他來得勤快,也因此,他的人緣不算太好,只要一有機會,其他工作人員就會向老闆說他的壞話,打他的小報告。

這些事情,在那個時候我都沒感覺,因為我一直沈浸在戀愛的氣息當中,甚至在十八歲那一年,我和武雄就結婚了。

沒有人會預料到,這是惡夢的開始。

結婚之後的隔一年,我懷孕了。只不過就在我想要和武雄分享這個喜悅的同時,他卻先告訴了我,他炒了老闆魷魚。

「沒事啦,我一把功夫在手上,甚麼工作會找不到…」武雄當時如是說。

「…也是……」我半信半疑著。

然而,這句話說完的兩年之內,武雄根本都沒有工作,每天又因為自己認為自己懷才不遇,不停地喝酒,喝酒喝到連我去醫院生小孩,小孩出世的時候,他都還在卡拉OK裡面,拿著我媽借給我的錢,花天酒地著。

如果我沒記錯,武雄是一直到我生完小孩兩個禮拜之後,因為錢用完了,打算回家找我要錢,才發現我已經生完小孩。

這個大兒子叫做忠雄。

生完忠雄之後,我確定我有罹患憂鬱症,因為,就在忠雄兩個月大的時候,我偷偷地在家裡面,拿起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腕劃下,鮮血染紅了沙發,我,那一年二十歲,離開了人世。

我叫做秀娥。在大兒子忠雄出生之後,我的老公武雄依舊沒有在上班,也依舊每天喝酒度日,我只好一肩扛起家計,把我在結婚之前曾經做的事情,再度拿回來做,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單獨從事一份工作,而是同時身兼數職。

靠著我每天努力的賺錢,總算,我不但可以養活自己,餵飽嬰兒,甚至我還可以存一些錢放在我的枕頭底下。我不知道武雄會這樣失志到甚麼時候,因此我總是要替小孩子打算,希望如果有遇到甚麼需要花錢的事情時,才不至於一下子無法應變。

就這樣過了兩年,某一天晚上,醉醺醺的武雄忽然回到家裡來,比平常要早了許多,我一度以為,他轉性了,只不過他接下來說的話語,瞬間就瓦解了我的想像。

「錢拿來…」

「甚麼錢…」

「我剛才賭博輸了,我需要一些錢轉一下…」

「我沒有錢……」

「少來,我知道…妳枕頭底下有……妳別的地方一定也有……」武雄的話一出口,我彷如晴天霹靂般地震驚,我顧不得還和他在講話,趕緊轉身跑回房間,翻起了枕頭,這時候,枕頭下面,早就空空如也。

一股猶如核彈爆炸的悲憤在那時候湧上了心頭,我替小孩存的錢,怎麼可以在這時候被花掉呢,於是我徹底失控地抓住武雄吼著。

「錢呢?我的錢呢?還給我…」

「錢…我還要向妳拿勒……」武雄被我抓得脾氣也上來,竟然一把就將我推倒在地上。

「妳要是沒錢…就早點說,我去向別人借啦……」武雄話一說完,轉頭甩了門就離開了家,只留下我一個人跪坐在地上,哭得不成人樣。

那天晚上左思右想後,我無法再忍受下去,於是我拿了繩子,在家裡面上吊,沒有幾分鐘的時間,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叫做秀娥。在忠雄三歲的那一年,武雄終於找到了工作,也或許是因為有了工作的關係,他整個人似乎回到了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老公,總算,我們的關係,變得比較和緩。

在這樣的氣氛下,我又懷了第二胎,這胎是個女生,我們將她取名為芬媛。後來我們常常笑說,芬媛比較好命,因為芬媛出生的時候,家裡的狀態比較好,不但武雄有工作,而且我們夫妻的感情也好了很多。

然而,事情總是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悄悄進行著。

就在芬媛兩歲的時候,某一天晚上,一群貌似黑社會的人,拿著許多器械,竟然到我家破門而入。

不可思議的情景是,武雄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從窗戶爬了出去,爬到了天台。而我和兩個小孩,根本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只能活生生面對流氓的恐嚇。

流氓拿刀在我臉上來回筆劃,我嚇得全身抖個不停,眼淚更是狂流。甚至流氓在我和孩子面前,幾乎砸壞了我們家所有的家具,原因就是因為,老公武雄向他們借錢賭博,拖欠了三個月未還。

流氓走了之後,我抱著兩個小孩不停的哭著,然而武雄在那天晚上,甚至一個禮拜內,都沒有出現在家中。

那一年,我二十五歲。當我到天台遍尋不著武雄的時候,萬念俱灰的我,就這麼樣從七樓跳了下來,當場氣絕。

………………

…………

……

當全身的儀器從我身體移除之後,我的心跳動得很快,氣息也不平順。負責這項「遊戲」的人-Q博士走到了我身邊。

「芬媛小姐,這就是如妳所願的內容…依照妳的母親秀娥來我們公司,所接受到的回憶以及體驗,將她的人生旅途,放進妳的腦中走一遍……然後觀察妳遭遇相同事情之後,妳的反應為何……」Q博士緩緩地說。

「……」我依舊喘息著,說不出話。

「依照我們的紀錄,當妳用妳現在的身心狀態,去接受妳母親的人生至今五十歲的歷程時,妳…將會經過六次的死亡…三次的自殺未遂,一次腦中風…以及…」Q博士幽幽地道。

「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了……」我趕緊打斷Q博士的話,因為再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經歷了母親的人生之後,會產生甚麼結果。

原本在母親節前夕,我和媽媽開玩笑說,媽媽都不懂我們的辛苦,而媽媽也笑說,妳們不懂媽媽的辛苦,我才決定來嘗試這項最新科技,可以透過儀器,先將母親的感受及人生歷程,輸入電腦中,再透過設備,施加在我的身上。這樣互相交換感受,就可以知道哪邊比較辛苦了……

……要不是這是一場遊戲,可以讓我重生,我都不知道死掉幾次了……

但是透過這遊戲,我這個當女兒的,似乎,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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