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理所當然」消逝的那一天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某一種『日子』會來臨,原因是,我們並不認為,某些事情會憑空消失,就像是海嘯沒出現之前,沒有人會意識到,『世界末日』這四個字,並不只是科幻小說裡面的形容詞;在父母沒有過世之前,沒有人會體會到『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句話,並不只是針對自然景觀的一小段描述。」出自某位網路作家。

我,雅青,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

三十個年頭過去,在我的生命裡面,不曾失去過甚麼。我的父母健在,上有一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姐姐在兩年前嫁給了一個新竹的工程師,弟弟則是還在研究所裡面攻讀碩士,我則是在一家私人企業裡面工作,每個月的薪資將近四萬元,朝九,晚則是超過了五,如果太晚下班,我會碎念幾句,這算是生活裡面比較不順利的地方。

因為薪水不算多,還得要拿一些錢給爸媽當作自己孝順的行為,因此,可以省的地方我絕對不亂花,可以免費的事情,我一定不多給,對我來說,生活就是如此的平穩而安定。

有折扣的日子我絕對會用紅筆圈起來,有免費的電影票,就算不好看我也會收下,至於收到了多餘的禮品,或許上上拍賣網,也可以有點小外快。

我總是可以最快掌握不用錢的軟體,或是免費的網路服務,如果要開始收費了我就會立刻停止這項行為,畢竟在網路上,怎麼可能會有找不到可以替代的服務,就算真的要花錢,我也要撐到大家都已經開始付費的最後一刻。

流行音樂可以從別的網站抓,畢竟不聽歌,也對我生命沒多大影響,就連電影也是一樣,什麼奧斯卡金像獎是誰拿的,對我而言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PPS裡面可不可以下載得到。

當然,我也是有些東西挺在意的。

像是,我愛看愛情小說,因此漫畫出租店或是網路上的免費小說論壇網站,都是我很常出沒的地方。

幾年前,某個用英文字母開頭的網路作家開了個專欄,每個禮拜一篇的短篇小說,更是我每個禮拜一上班前的最愛。

這樣的小東西看起來雖不起眼,但的確幫了我不少忙,有時候禮拜一本來沒心情上班,卻總是可以在看完這個專欄的新文章之後,振奮精神。有時候上班上到一半煩了,再把他這幾年的作品拿出來重新閱讀之後,很多事情,也都想得開了。

不過,我從來沒有買過他的書倒是真的……

另外,每天上班和下班我也有個法寶,那就是同事味生總是會到我家來接我,然後下班之後,載我回家。

我搞不清楚味生住在哪裡,他總是說順路,因此我就這樣搭他的車,一坐坐了三四年,算一算,我搭他車的時間,和看那個專欄的時間差不多長。

對我來說,生活就是這麼一回事,日復一日,不會有改變。

味生是個好人。

會這樣形容他的原因當然不只是每天載我上下班這件事情,還包括了最近一兩年來,他開始對我多作的那些事情。

包括了每個禮拜五中午會替我帶便當,每個禮拜一早上會替我買早餐,時間和頻率都很規律,有時候我回想起來,可能都只是因為我的某一句話。

「啊,煩死了,禮拜一早上都要開會,我都來不及去買我想要吃的蛋餅……」忘了是哪一次早上坐他車的時候我說了這樣的話,之後,每個禮拜一早上上車,我就可以拿到熱騰騰的蛋餅了。

「啊,真不開心…每天中午都吃外面便當,我多希望至少可以有一天吃到家裡煮的東西……」忘了是那個禮拜五中午一起吃排骨便當的時候,我說了這樣的話,之後,每個禮拜五中午,我就會拿到味生帶給我的便當-他前一晚準備的。

我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我是認為,我的命很好,身邊總是會有這樣的好事情出現,或者我應該說,我是個很知足的人。

只不過,事情在幾個月之前,開始有了點轉變……

在某一個禮拜五下班之前,味生很靦腆的走到了我位子前面,扭扭捏捏的像是要告訴我些甚麼。

「雅青…晚上…一起去吃個飯好嗎……」味生說。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原本這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邀約,只不過禮拜五晚上九點鐘,我有一個還挺喜歡看的電視節目,如果和味生出去吃飯的話,我可能會趕不及,因此在權衡之下,我拒絕了他。

「不好意思呀味生,我要回家看電視……」我說的很輕描淡寫,只不過我看見味生的臉色,並沒有多好看……

但,我想,這情緒,應該不是我要負責的吧……

又過了幾天,某一個早上,當我坐在味生的車上,正朝公司的方向前進時,味生的車子忽然拋錨,就這樣停在了路邊,動也不能動。

「味生,你自己處理,我要趕去公司,不然我會遲到唷……」我很迅速地撂下了這句話之後,搭上計程車就離開了。當天我就只差了兩分鐘進公司,我的全勤獎金就會泡湯,對此,我還自豪的回家和姐姐炫耀著我的機警。

然後大概在一個月前,公司招䀻了一大票新報到的同事,其中,有一名叫作路克的男生。路克有著很可愛的單眼皮以及細細眼,另外加上了說話極為好聽的聲音,這讓我知道,我對他很有好感。

但我並不想要多做些甚麼,好讓他覺得我喜歡他,對我來說,這種感覺也是屬於我自己的一種享受,只要我自己知道,當事人就算渾然不知,我也認為問題不大。但是我並沒有想到,要將暗戀的心情,壓在心底不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某一天下午,我和公司的同事琳達使用msn聊天的時候,我很自然的就從指縫間洩漏了我的心事。

「我挺喜歡路克的……」我記得,當時我用的字眼,是這樣的。

「嚇……」然後那頭的琳達打了這字之後,就下線了。

事情,似乎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傳遍了辦公室。然而,我依舊不在意,對我來說,就算讓全部的人都知道了,也沒甚麼大不了的,畢竟,這不是什麼錯事呀……

當時,我真的只是很單純地這麼想……

過了一個周末之後的禮拜一早晨,我像往常一樣的站在我家門口,等待味生的車來接我,還有車上那熱騰騰的蛋餅,只不過,在經過了二十分鐘之後,我並沒有看到味生的身影,卻等到了一則簡訊。

「自己搭車上班吧…我把車子賣了……」味生的簡訊裡面如是說。而這讓我很不是滋味,味生要賣車竟然不先告訴我一聲,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會對別人造成多大的影響嗎……?!

我整個人滿心不悅的招了計程車,我寧願多花車錢,也不希望我的全勤獎金泡湯。就這樣我趕上遲到前,進了辦公室,只不過一想到從這一天開始,就沒有免費的車和早餐,我整個人就覺得很怒。

在這個情況下,最好的排遣就是打開那個專欄作家的網頁,利用瀏覽他的文章來紓解我的怨氣……

令人驚訝的是,專欄作家的網頁雖然更新了,卻不是一如往常的犀利短篇小說,而是那用英文字母當筆名的作者,所留下的短短幾個文字……

「因為出版書籍的收入無法負擔我的日常生活開銷,因此即日起,專欄關閉。」我傻傻的看著網頁,心裡依舊不停的咒罵這名作者,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會造成多少讀者生活上的失落嗎……?!

沒有職業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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