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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小說 2014 年 1 月 28 日

回到家以後，看到正在打掃客廳的母親，我胸中的火，無名的燃燒了起來。

「小夢，吃過了沒呀？」母親說。

「………」我完全不理會母親的話，一股腦的就走進了自己房間。然後整個人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

「為什麼，我媽就是長這樣呢？」我的心裡面，不停的冒出這類問題。

會這樣想，當然是有原因的。

半年前，我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阿發。阿發是個在公司裡面非常受到歡迎的業務副理，當然，所謂的受歡迎，也包括了我在內。

在那個時候，阿發和他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分手了，消息一傳出之後，公司裡面的女同事，每個都爭先恐後的想要製造機會，以求和阿發可以有親近的時間，很巧的是，我當時，正和他一起負責某個案子。

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我和阿發朝夕相處，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剛好都是我在身邊，於是乎，就在兩個月過後，體貼可人的我，打動了這個公司裡面的萬人迷，我順利的擊敗了眾多追求者，成為了阿發的新女朋友。

原本，我是很開心的。

只不過，開始交往的幾個月後，我開始感受到壓力。因為並不是阿發有了女朋友之後，旁邊的女生就不會持續的散發電力，而是每個女生，都還是會有意無意的來接近阿發，這裡面，當然不乏有條件不錯的女生。

我每次遇到這樣的女生，我就會生氣的問他。

「阿發，你不會和他們出去吧？」我說。

「不會啊，他們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阿發的回答也總是千篇一律。

然而，卻在今天晚上，我在他家的時候，我偷看到了阿發和死黨聊天的通話記錄。

「阿發，我有個女同事看過你的照片，說是很想認識你…」發話的是阿發的高中死黨，小賴。

「我有女朋友了啦…」還好，阿發的回答，還挺令人欣慰。

「可是…這個女生有你最喜歡的細長小腿耶，你以前不是常說，只要誰有細長小腿，你都會願意和她交往…??」這個小賴，真的很討人厭。

「…有機會…再說吧……」但更令人難過的是，阿發竟然動搖了。

我偷看了通話記錄這件事情，我並沒有讓阿發知道，但是我看了自己的小腿，那結實的小腿腹，和我媽的腿一模一樣，我沒有練田徑，可是每次男生認識我，總是會問我說「以前跑幾公尺的……??」這就讓我對自己的腿，超級沒有信心，再加上看到了小賴和阿發的對話，我心裡的不舒服，更是多到快要溢出。

「小夢，明天我們要去看表姐唷，記得吧？」正當我在生母親的悶氣時，她卻從房間外講了這麼一句話，讓我覺得這個當媽的，真的很不懂甚麼時機該講話，就讓我更不高興了。

「知道啦，不要吵我啦……」我踢了一下牆壁，發出了不小的聲響，在那之後，母親似乎覺得自討沒趣，也就沒了聲音。

當晚，我則是懷抱著對「遺傳基因」的不滿而入睡。

第二天早上，我心裡雖然對母親還是很有不高興的情緒，但是要去看表姐的這件事情，是早就已經說好的計畫，於是，我沿路上都沒有和母親講半句話，母親倒是和我說了不少話。

「妳表姐梨花生了病…希望不是太嚴重…」母親說。

我心裡想，都還沒去看，怎麼會這樣想，以梨花表姐的命運來說，她一定不會遇到什麼太不好的事情啦。

講到梨花表姐，我就必須要描述一下。

在我們的親戚裡面，梨花表姐算是一個異類，她不但人漂亮，個性好，從小到大幾乎都是拿獎學金讀書，甚至中途還有過保送的記錄，親戚們之間常常在討論這個問題，因為家族裡面真的沒有半個人有這樣的天份，究竟梨花表姐，是遺傳哪個長輩呢……因為，梨花表姐的爸媽在她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雖然是這樣，她還是很優秀，也因此，梨花表姐一直是我的偶像。

我和媽媽一路走到了梨花表姐的房間，原本我是希望用笑容迎接梨花表姐的，只不過當我一走近病床，看到梨花表姐的人時，我的表情，瞬時僵了。

「表姐…妳還好吧…？」我會呆掉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梨花表姐的臉，整個瘦得不成人形，這和半年前我看過的她，根本是判若兩人。

但是雖然梨花表姐的臉上非常沒有精神，她的表情，卻是自在而安詳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竟然覺得，表姐甚至還有點高興。

「小夢，阿姨，妳們來了呀…」梨花表姐講話的聲音很虛弱，這和我印象中的她，一點都不像。

「對呀，梨花，阿姨幫妳買了些水果…」媽媽看到梨花表姐的樣子，似乎也很震驚，我聽得出來，她的聲音裡面，帶了點哽咽，感覺就快要哭出來似的。

「媽，妳去買喝的啦，我和表姐聊一下……」我靈機一動，找了個理由要母親出去病房，因為我相信表姐不會希望看到我媽媽一進來就哭。

「喔喔，好…」母親很識相，立刻就推出房門走了出去。

我在表姐的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她的五官，我的心裡浮現出「表姐即便是生病，還是比一般人漂亮許多呀……」的讚嘆，進而，就想起了「遺傳」這種不公平的生理現象。

「表姐…怎麼會忽然這樣？」我問。

「…媽媽沒有告訴妳嗎？」梨花表姐反問我。

「說甚麼？」

梨花表姐這時候示意要我幫她坐起身子，我趕緊扶起她，讓她的上半身靠在枕頭上，以方便說話。

「我今年三十歲了……」表姐說。

「還是很年輕漂亮呀…」

「哈哈…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們家，有遺傳性疾病……我外婆…在三十歲的時候因為這種癌症過世了…媽媽…也大約是三十歲的時候過世了…現在，輪到我……」表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是笑著的，但我看得出，她的眼眶，是紅的……

「不要這樣說，妳會好的…而且…妳本來就和家族的人都不一樣，妳才沒有遺傳任何人呢……?!」當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知道，我參雜了一些我自己當下的情緒在裡面，我真心認為，「遺傳」，真是人類醫學史上，最應該率先解決的問題之一。

我沒想到，梨花表姐接下來的反應，才真正的讓我驚訝。

「小夢，我是高興呀…」表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繼續說「我是高興…妳懂嗎？」

「我不懂……」我一臉納悶。

「從小…每個人都說…我不像爸爸媽媽，說我太聰明，說我太漂亮，說到連我媽都說，我不是她的女兒，是上天給她的福分，因此他們從小就把最好的留給我，因為他們認為我和他們不同，認為我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表姐說到這裡，眼眶中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但是…我好想對他們說，我真的是她們的女兒…我希望，他們就把我當作一般女兒對待就好…所以，當我發現…我三十歲得了這個家族遺傳疾病時，我好高興的去到了我媽的墳前，對她說：『媽…我是妳的女兒呀，我和妳和外婆，都有一樣的病……』我…真的，很想念她……」那個一向優秀堅強的表姐，就這樣在我的面前開始哭了起來，我的心情，在這個時候，複雜而且糾結。

這時候我的母親走進了病房，我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穿著裙子的小腿上，然後，我無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