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述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在這間專門給一些名媛貴婦喝下午茶的小店裡面,我的存在是一點都不會令人感到突兀,但是當我身邊的孝俊也坐在其中,優雅的準備點餐時,就會引起隔壁桌的女人那麼點側目了。

 

「我要一份早午餐……然後給她一個玫瑰花茶…」孝俊口中的「她」,當然指的是我,但我根本還沒開口,他就已經擅自幫我點了我想喝的飲料。

 

重點是,我心裡面想的的確是這個口味。

 

「越來越了解我了呀你…」我笑說。

「妳每次想要講妳的戀愛故事時,點的都是這玩意兒,我聽多了,也喝多了…」

「怎麼?不想聽呀?」

「聽呀…妳這位萬人迷小資女茜茜姐的故事,我怎麼會不想聽…」

「別加上個姐字…」

「只不過,妳想說給我聽的話,就不要怪我的嘴巴不留情喔…」

「怕你呀…」

 

我和孝俊之間的對話,常常令隔壁桌的人聽起來像是姐妹淘,雖然孝俊看起來的確是偏向花美男那類型的人,但我可以肯定,他絕對是直男。畢竟我會和他熟絡,也是因為三年前他和我的好姐妹交往,但是那位女性朋友最後卻劈腿了,孝俊雖然處處懷疑,卻一直無法證實,他難受好幾個月之後,終於在某一次喝醉酒打給我痛哭失聲,我看不下去,於是講出姐妹淘在暗地裡幹的好事。

 

或許就是因為這段緣分,導致我們兩個人每次只要有感情事,就會找對方聊天吧!

 

「…我覺得我很難過…因為我真的很愛他……」我說。

「妳上次也這樣說…」

「有嗎?」

「上次那位妳說妳認識他大概一個月之內就在一起的黃先生,妳也是這樣說的……」

「那不一樣,那個姓黃的是他追求得很猛烈,最後我才答應的。」

「因為是對方追求的,所以妳就比較不愛他?」孝俊睜大眼睛。

「因為是對方追求的,所以我有被感動而答應和他在一起,但是在一起之後的兩個月內,我一直還是無法提升對他的好感,他也感受到了,所以最後只好分手…」

「……這樣分手妳還是找我聊天呀,妳還是哭著和我說妳很難過耶……」

「我當然難過,因為黃先生人不但條件好,重點是他人很好,對我更好呀,我失去了一位對我這麼好的人,我當然難過……」

「這聽起來就像是,妳只是失去一位好朋友那種感覺罷了……」

 

說到這裡,服務生端來了孝俊的早午餐,以及我的玫瑰花茶。孝俊在這個時候並沒有急著發問,只是默默的切著香腸,工整的分好了將近十塊香腸片。然後他將其中的七片左右,放在了我面前的小盤子上。

 

「妳的……」孝俊說。

「你是我蛔蟲嗎?還是你根本自己不想吃?阿,減肥對嗎?你好低級,自己減肥,然後要我吃胖…」

「妳有病呀,我知道妳喜歡吃這種香腸,上一次去妳家後面那間店,妳也是看到這個就胃口大開,不是嗎?」

「我都不知道你記性這麼好…」

「囉嗦…講妳的事情啦,好啦,就算這次這個比不上黃先生,那麼黃先生之後那個,妳哭得死去活來的……劉…劉先生對吧,也應該比這位仁兄強吧…」

「小劉比黃先生深刻,但是比不上這次這個…」我說。

「拜託,我還記得妳和我說甚麼……『孝俊,我真的遇到真命天子了…認識才三個禮拜左右,我們就墬入愛河了……』妳記得妳當初有說這話嗎?」

「記得呀…」

「那所以嘞?現在這個比真命天子小劉,還要厲害嗎?」

「愛上小劉那次是真的很令人難忘,但是先不要提這次這位有沒有比小劉厲害,我就舉小劉之後那個馬克思好了,小劉連馬克思都比不上…」

「媽呀,妳的真命天子也太容易被篡位了吧…」孝俊一臉驚訝狀。

「你不知道愛情就是要不斷革命嗎?」

「請問一下,那個馬克思又哪裡特別了?」

「你應該忘了,我和馬克思認識多久以後在一起的…」

「多久?」孝俊反問我。

「兩個禮拜……」我略略抬高了下顎。

 

孝俊聽完我這段話之後,他忽然停止了進食動作,然後雙眼無神的看著我。那眼神看得我有些不舒服。

 

「怎麼?」我說。

「妳現在的意思是說,咳,追求妳一個月後才和妳交往的黃先生,比不上妳認識大約三個禮拜妳就愛上的小劉,但小劉比不上妳認識兩個禮拜就交往的馬克思…對嗎?」孝俊說。

「是的…」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合理的推測,昨天和妳分手的那位陳總經理,你們認識大概一個禮拜,就交往了,對嗎?」

「三天。」我回答。

「呃?」

「認識三天…就交往……」

「呃……」孝俊語塞了。

「所以以程度上來說,陳總經理和我是最對味,最深刻的一段,因此我最難過,我沒有辦法接受…那麼轟轟烈烈的感情,竟然交往一個月就分手了…」

「……那……分手的原因是?」

「我發現…他有一個老婆,兩個小孩……」

「妳腦子有洞呀,茜茜姐…」孝俊再度回神。

「你腦子才有洞嘞,孝俊哥…」

「妳怎麼可以用對一個男人有感覺的時間長短,來決定這段感情是否深刻呢?更何況妳都還不清楚這個男人的背景妳就貿然交往,那當然最後會受傷呀!」

「愛情不就是要憑直覺嗎?我才不相信甚麼日久生情,甚麼因為了解而愛上對方這種蠢事,如果有這種事情的話,那不就一堆朋友到最後都變成男女朋友了?」我反擊。

「這東西有時候是累積起來的呀,妳因為了解一個人,慢慢的妳會發現他的優點,然後在某一天,某個平凡的時間裡,妳會忽然感覺到,這個人怎麼看起來,和別人不一樣了…」

「那要多久?」

「誰知道,有的人幾個禮拜,也有的人好幾年呀,愛情就是這樣發生在了解的基礎上,以及不知從何而來的靈感上,才珍貴而奇妙呀!」

「一點都不珍貴,一點也不奇妙…因為如果日久一定會生情,那麼愛情的產生就不珍貴了呀,要像我和我之前的男朋友一樣,忽然平地一聲雷,兩個人的靈魂瞬間連接,這樣才珍貴呀,因為不容易遇到呀…」

「不容易嗎?我看妳很容易遇到,而且很容易連上壞靈魂呀!」

「唉唉唉,總之,我沒有碰過那種事情之前,我不會相信你講的狗屁道理啦,我現在很難過,我受傷了,我被已婚男人的殘酷事實給傷害了,你就不要在這種無聊的論述上,堅持要推翻我啦,順著我一點不行喔…」我說。

 

孝俊這時沒講話,只是低頭看了一下手錶。

 

「好啦,把妳的茶喝一喝吧,要去看電影了…」

「甚麼?看甚麼?我怎麼不知道?」

「妳不是想看『七夕怪談』嗎?我記得妳上次和馬克思分手之後和我說,只要一分手,妳就想要看恐怖片,因為可以尖叫…我訂了票了……」

「喔喔喔……」正當我打算站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時,180公分高的孝俊,在我面彎下腰,提起了我剛才去逛街時買的兩三袋衣服。

 

「走吧,我幫妳拿就好,失戀最大…」孝俊笑著說,接著他轉身走向櫃台,準備埋單。

 

就在這一霎那,我看著孝俊的背影,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臟的底部蔓延開來,那感覺的成分裡面有點酸,帶點甜,不是剛才喝玫瑰花茶的口感,重要的是,在那感受當中竟然還有一種「珍貴」的元素在裡面……那衝擊類似我和陳總經理交往前的刺激,接近我認識馬克思兩個禮拜時的感動…但是似乎,比起那些過往的經驗來,卻又更紮實些,又更濃郁些……

 

「走啦,茜茜姐,發甚麼呆呀!」孝俊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我在那一瞬間偽裝起自己。

「叫屁呀,我不能想起我的前男友陳總經理呀……」

「有病!」孝俊幫我開了門,然後我們一起走出這間名媛下午茶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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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則留言

  • 回覆
    carolxu
    2014 年 4 月 26 日 於 上午 3:29

    Reblogged this on carolxu and commented:
    姐妹般的愛情故事
    讓人覺得最貼心也最實際

    試過千萬種男人
    最後得到答案的卻是身邊沒注意到的那位

    愛情的模樣好多好多
    妳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愛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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