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小楚應該是在大二那年吧。

 

當時的「西洋文學概論」課堂上，發現了一個大一時期沒看過的男生，這傢伙的臉蛋長得俊，我知道不只是我，系上的女生們都注意到了這號人物，因為小楚實在太搶眼。

 

從外校轉來的轉學生，通常只會乖乖上課，不會參予任何課外活動。只不過小楚不同。他不但一下子就成為了系上籃球隊的主力，就連系學會的表演活動，都可以見到他的身影在舞台上活力四射。

 

我知道，他和我是同一種人，一種外向積極，喜歡表現自我的人。

 

當我的男朋友阿樂介紹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們兩人竟然互相都有種「久仰大名」的感觸。

 

「Grace呀，我知道，去年系上啦啦隊就是妳編的舞，還拿下了校內冠軍……」對於我在校內小有名氣的這件事情，我自己早已心知肚明，不過當像小楚這種同樣是風雲人物開口恭維我的時候，我還是有那麼點高興…

 

很巧，小楚和我男朋友阿樂是高中死黨……

 

不過，兩個人真是完全相反的人。阿樂是那種，我走到哪裡，他就會跟在哪裡的男人，不多話，不搶話，不主動開話題。他曾經跟著我出席過同一群人的聚會兩三次之後，那群人裡面的男生，還會開口問我「Grace，妳有男朋友嗎？」…可以想見，阿樂的存在感，有多麼低。

 

只不過，沒有阿樂，我不行。

 

我是路癡，生活白痴，沒有耐性，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大妞。大學時期，我開口閉口只有理想，藝術，或是表演，創作。阿樂喜歡聽我說夢想，我當然也樂於有個聽眾。

 

我們兩人，非常互補。

 

關於這種問題，到了大二下學期的時候，我越來越能體會。因為那個時候，小楚，也交了個女朋友。

 

她的名字叫做小雪。

 

一見到小雪，你會覺得她真是人如其名，不但外表乾淨的一塵不染，她不愛講話，沉穩的個性，總是讓人舒服的想要與她談心。

 

簡單說，小楚和小雪，就像是我和阿樂的顛倒翻版。

 

小楚熱情活力，小雪沉靜美麗。而我和阿樂，則是和他們兩人恰好相反。我常在想，這應該就是情侶的完美組合，兩個互補的人，可以廝守一生。

 

因為小楚與阿樂的好友誼，我們四人成了出遊的最佳組合。大學那兩三年，我們四個人幾乎形影不離，走遍了大江南北。

 

小楚總是會帶動氣氛，搞活動玩遊戲，而輸的人又總是阿樂和小雪。出遊的時候，時而小楚與阿樂聊天，時而我和小雪談心，總之四人交錯組合，充滿各種樂趣。

 

我們約定著，三十歲之前，兩對情侶同一天結婚，舉辦一次驚天動地的婚禮，這樣才符合我們四人的性質。

 

只不過，出社會之後，事情有了點變化。

 

小楚剛畢業後，找不到工作，總是借酒澆愁，也因為這樣的事情，小楚和小雪之間，開始起了爭吵。安靜的小雪總是不出聲，默默的聽著小楚的發洩，只不過事後小雪來找我們訴苦之後，我們也發現，問題似乎漸趨嚴重。

 

然而，事情的嚴重，其實遠遠在我們的認知之上。

 

當小雪和小楚吵架的頻率開始增加之後，我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只要是小雪與小楚吵架的那幾天，我和阿樂之間的關係，也會莫名的開始疏遠了起來，甚至開始吵架。

 

我不敢去追究原因，但，我知道我心中的某件事情，影響著這個現象。

 

那是大四畢業前，我們一起到墾丁去玩時所發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人都喝多了，小雪和阿樂酒量比較不好，就先回到房間去睡了，只剩下我和小楚，兩人越喝越多，講的話自然也越來越直。

 

「小楚，妳認為感情到底是同性質相吸引的好，還是互補的型態比較好…」

「妳是說像我和小雪這種互補的比較好，還是像我和妳兩個很像的人比較好…是嗎…」小楚醉醺醺的問。

「你在繞口令呀你…哈……」我伸手作勢要打小楚，卻被他閃過，這時候不知是停電還是怎樣，忽然房內的燈全都熄了。

「怎會這樣…我去看一下小雪…」黑暗中，我聽到小楚很迅速的離開，然後我又聽到他很迅速的走回。

「這麼快……」我話還沒說完，我察覺小楚的嘴印在了我的嘴唇上，我的心中一陣悸動，立刻緩緩的將他給推了開來。

「小楚，你……」我話沒說完，小楚似乎也覺得尷尬，我聽見，他的腳步聲，就這樣消逝在黑暗中了。

 

當然，之後，我們兩人再也沒有提起過。

 

只不過，當我知道小楚與小雪吵架的事情發生，我和阿樂就會開始鬧彆扭，或者是不愉快的時候，我知道，我心底的最底層，有一個最可怕的念頭，一直沒有消失過。

 

我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正視，我甚至有點放任，就讓自己最隱晦的慾望帶著走，我不敢想像，這件事情，最終，會走到什麼結局……

 

只不過，該來的，躲不掉……

 

那天晚上，當小雪哭著告訴我，她和小楚分手了的消息，我在電話這頭的嘴角，竟然不自覺得有點上揚，我越是告訴自己這樣不好，我的笑容，就越顯得邪惡，我一面安慰著小雪，竟然一面思考著，該用什麼樣的理由，和阿樂分手。

 

更糟糕的是，我完全不關心眼前的小雪，我只擔心小楚這時候，自己一個人是不是會感到孤單難過……

 

電話掛斷之後的一個禮拜裡，我對阿樂發了二十次的脾氣，原因一次比一次奇怪，一次比一次沒道理，一直到了最後，阿樂了解了我的意圖。

 

「Grace，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妳現在心裡的想法…我們，分手吧……」阿樂說的平靜，我卻聽得難過不已，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心裡是著了什麼魔，嘴巴說的，手上做的不管任何事情，都只想要趕緊脫離阿樂，但是當阿樂說出口時，我的眼淚卻又如暴雨般瀉下。

 

只不過，當阿樂的身影離開我的視線之後，我的心，一下子就飛到了小楚那邊，我想著方法，要讓我們見面的非常自然，很巧的是，這時候小楚的電話來了。

 

「Grace，有空嗎…」小楚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

「我正想找你呀，你還好吧……」

「妳聽小雪說了……那，妳應該支持我吧……」

「支持你們分手？」我說。

「對呀…就像那一晚我們在墾丁時候聊的…同性質的人，比互補的人，更容易吸引……」小楚說。

「……我支持你…不過，你也要告訴我…為什麼那一天晚上你會吻我……」我認為時機到了，我也知道，就因為這個吻，讓我整個生活都不正常了起來。

 

小楚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直接。然後，他的聲音，緩緩的從話筒裡面，傳了過來……

 

「我不知道什麼接吻的事情耶……倒是Grace，妳記得我們以前大學那個日文系的校花嗎……超級活躍的那個…我們…可能會開始交往……」

 

小楚的話，在我耳朵嗡嗡作響著，我的思緒，卻飛回到了那一年的墾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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