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會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雖然,我有料到會變成這種狀態,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我還是不免掙扎了起來。

 

眼前的景象不就是我一直希望的畫面,然而我也沒想像過,同樣的故事裡面,換了個主角的話,感覺,會有多少落差。

 

我的名字叫做思環。這一輩子,都是班上的好學生,成績絕對不會掉到第三名之外,參加任何競賽的話,我也一定會拿個名次回家,從小到大,身邊也都有男人會追求我。你問我是否長得很美,我也答不出來。你問我是不是個特別的女人,我也很不好意思承認,總之,我就是一個任何事情都比中間值好些,不會太偏左,不會太偏右,但,也絕對不會是個極其普通的女子。

 

或許,我會這樣想,是因為在五年前,也就是25歲那一年,我認識了我的男朋友-青蛙。

 

青蛙當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的外號,現在變成了他的藝名。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在製作公司裡面當助理,每個月領著不到三萬元的薪水,而那個時候,他已經29歲了。

 

青蛙沒有特別好看的外表,也沒有顯赫的學歷,對我來說,當初和他認識,我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因為他的條件各方面都比我差,不過,他擁有一個很棒的技能,那就是逗我笑。

 

青蛙耍寶的功夫一流,我原本以為,這男人的可取之處就是這麼一丁點,因此在毫無期待的心態下,和他交往了起來,怎知道,沒有多久,那個我認為不怎麼樣的技能,忽然變成了他謀財的好工具。

 

某一個錄影的午後,因為助理主持人臨時缺席,另外一個大明星又急著趕下一個通告,於是製作人就把青蛙推進了攝影棚。

 

這一個動作,改變了很多人的未來……

 

青蛙試了這個助理主持人的位置之後,節目效果絕佳,對我來說,他表演的那一套就只是平時私底下在我面前的技倆,沒想到,那幾招功夫搬到螢光幕上,一樣有效,觀眾們愛得不得了。

 

接著,青蛙被所屬的製作公司簽了下來,他的身份從原先的製作助理,變成了公司的簽約藝人,當然,酬勞也從原先的死薪水,變成了主持一集節目將近五千元的費用。

 

一個每週一到每週五都播出的帶狀節目,就讓青蛙每個月的收入,超過了十萬元。在這個時候,青蛙,還是可愛的。

 

「寶貝,我現在多賺錢了耶,只要我存多一點,我們就可以結婚了…」青蛙不改搞笑的態度,躺在我身邊輕聲的說。

「好呀,你打算存多少?」我問。

「存個一年差不多吧…」青蛙笑答。

 

就這樣過了一年,青蛙的行情越來越看漲。不但每一集的主持費用超過兩萬元,他開始接了不少代言,也有戲劇節目找他客串,更誇張的是,那原本就像青蛙叫的歌聲,竟然也有唱片公司找上門。

 

「青蛙,我們很久沒出門了…可以出去看電影嗎?」我說。

「現在真的不太方便耶,寶貝…」在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青蛙了,而且,我們幾乎都沒有甚麼聯絡。

「青蛙…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呀…??」我問。的確,在那當下,我已經意識到,我身邊的男人成為了公眾人物,今天的青蛙,已經不能同日而語。

「別擔心,寶貝,等我再成功一點,我會開記者會,宣佈我要和妳結婚的消息…」我從青蛙的話裡面,聽得到真心,因此,我很乖的,掛掉了電話。

 

只不過,事情好像有失控的趨勢。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面,青蛙幾乎成了綜藝節目的大哥,節目一個一個開,我知道他在同一個時間,手上幾乎有八個節目。另外,他也投資了不少事業,悲哀的是,這些消息,我都是從報章雜誌上面得知的。而青蛙雖然三兩天還是會打電話給我,但是除了報平安之外,甚麼近況,甚麼結婚記者會,我都完全不會從他的口中聽到。

 

這樣交往了三年多,我一直都像是一個看起來單身的女人,身邊的男生總是試圖要約我出去,我也從一開始的堅持說「不」,一直到了我猶豫,我遲疑,最後,我想要藉由「和別的男生出去」這件事情,藉以刺激青蛙,只不過,後來我竟然連要讓他知道這個訊息,我都辦不到。

 

而,我雖然沒有真的做了對不起青蛙的事情,卻和其中一個男人比較頻繁的出門約會,我心裡隱約感覺,這個叫做班傑明的男人,對我是認真的。

 

即使如此,我依然守著我該有的份際,默默地守在城市的角落裡,等待著青蛙的消息。

 

甚至當報章雜誌報導起青蛙和某位女星小蝌蚪傳出緋聞的時候,我也都堅持相信青蛙,因為在電話裡面,青蛙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是真心的。

 

「寶貝,相信我啦,那些狗仔隊都因為沒有新聞亂報,所以只能夠做這種假新聞…」青蛙說。帶著誠意。

「我相信你,只不過,我們,到底甚麼時候才要結婚呢,我們都已經交往五年,我已經30歲了……」我說。

「快了…等我拍完這部電影,等他殺青,我就會招開記者會了……寶貝,妳不會喜歡上別人吧……」青蛙問。這話,問得我的胸口一悶。

「…怎麼會…我絕對不會和別人在一起,可是,我又不能和別人說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覺得好痛苦唷…」

「再一下子,寶貝,再一下子就好…」雖然,這天晚上我從青蛙的電話當中,還是聽出了他的真誠,只不過,隔了幾天的這個晚上,我卻看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真心真意。

 

當我和班傑明吃完晚餐之後,西裝筆挺的班傑明忽然單膝下跪,而且在人來人往的鬧區電視牆前面,做出了求婚的姿勢。

 

「思環,嫁給我吧…我一定會好好地對待妳,一生一世,永遠不會改變…」我從班傑明的雙眼中看到了濃情,但,我卻沒有從我的心裡面,體會到任何的蜜意。

 

雖然,我有料到會變成這種狀態,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我還是不免掙扎了起來。

 

眼前的景象不就是我一直希望的畫面,然而我也沒想像過,同樣的故事裡面,換了個主角的話,感覺,會有多少落差。

 

班傑明手上的鑽石戒指閃閃發亮,我也知道他是個好男人,光是認識一年多沒有從我身上得到任何好處卻還是願意對我好這一點,我就可以判斷得出。只不過,我心裡面的那隻青蛙,我又怎麼能割捨。

 

「等青蛙也不知道等到甚麼時候……」「搞不好我答應他求婚之後,青蛙就會更緊張我…」「可是青蛙會不會就直接不理我了…」我的腦子中,一直浮現出不同的對話,搞得我眉頭有點深鎖。

 

然而,我看見自己的手,正緩緩地,緩緩地往戒盒伸出去,我知道,這幾年來的等待,真的磨掉了我對青蛙的耐性。

 

我有注意到,班傑明的表情越來越開心,我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對我好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背後的電視牆,忽然播出即時新聞。

 

「最新消息,演藝圈重量級主持人青蛙,目前正在五星級飯店的大廳舉辦記者會,聽說是和結婚有關……」這新聞,惹得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看向螢幕。

「寶貝…」鏡頭一轉,帶到了青蛙的表情。「寶貝,我的新片殺青了…我遵守約定開記者會向妳求婚,妳可以來現場嗎?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一起公佈這個消息……」青蛙的臉看起來消瘦了很多,我知道,新電影的拍攝讓他吃足了苦頭,然而在這個時間點放出這個消息,實在有如在我的心頭,丟下了一枚原子彈般的震撼。

 

不明究理的班傑明,回頭看了一下螢幕內的青蛙,笑著說。

「我也很喜歡這個藝人,沒想到,他選在和我同樣的時間點求婚……」班傑明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反而替他自己吹熄了希望的火把,因為,「我也很喜歡這個藝人…」,這句話,我認為,應該是只有我可以說的。

「對不起,班傑明…我必須去找一個人…」我不想多解釋,因此我頭也不回地就開始轉頭奔跑,我知道那個五星級飯店在哪裡,我知道我應該要怎麼過去。

 

當我搭了計程車到達飯店的時候,我三步併兩步的往大廳跑去,然後,我看到了大批的媒體陣仗,我看到了在前台的青蛙,我看到了青蛙旁邊的小蝌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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