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衡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在距今幾十年前,人類的社會,出現了一次劇大的改變。照道理說,應該是亙古不變的一種狀態,卻在那時候,忽然突變了。在那幾年裡面,社會新聞充斥著因為戀愛關係破裂而導致自殺或是謀殺的社會案件,一時之間,沒有人在研究癌症的治療,沒有人在關心愛滋的防治,學者們,開始研究,愛情,對人體的影響,如何防治「變心」,成為一門學問。

然後,就有人發明了一種新的方法,一種,可以預防「變心」的方法。

這個方法,叫做「愛情度量衡」。

科學家研究出一種新的科學,叫做「人體程式學」。這門學問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困難,就像是電腦一般,科學家將人體當作一個新的介面,在這個介面上植入已經寫入程式的晶片,於是乎,當人類植入這片小晶片之後,就可以利用這個晶片上的程式,連結人體內的神經,靠著這項技術,可以讓人類做出很多事情。

比如說,在人腦內直接上網,這時候,視網膜將會成為螢幕,因此每個人,可以藉由大腦的指令,去啟動那片植入大腦中的晶片,接著,就可以從眼睛裡面,看到網路上的訊息,更可以選擇性的清除畫面。

「愛情度量衡」,就是立基在這樣的研究上,在每個人腦中的晶片上,寫上了這個程式,因此,每個人都需要按照這個程式運作。

這個程式的原理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有可能對其他人有好感,可是事實上,一般人是可以控制這個好感的。假如說,今天有個女生,認識了一個男生,女生的腦中,就會出現對這個男人的好感分數,男人亦然。

只要好感分數不超過八十分,都不會有任何狀況產生。每個人可以選擇,是否要繼續和對方接觸,多一點了解,多一些好感。只不過,當好感分數超過八十分這個標準之後,這個好感分數,就不准降下來,一旦分數降下來,低於八十分的話,這個男人或是女生,就等於是背叛了對方的意思,將會得到從晶片傳出的懲罰。

也就是說,當分數趨近於八十分的時候,晶片會發出警告,這時候你就要自己好好想想,要不要愛上這個人,因為一旦愛上這個人,分數就會高過八十分,一旦高過這個分數,這輩子,對這個人,就不可以低於八十分,就算妳沒有因為喜歡上別人而讓分數下降,也有可能因為生活平淡,而讓分數下降,因此,一旦超過八十分,導致程式啟動之後,你就要不停地想出對方的好,在生活中加入各種樂趣,才可以,永遠保持在八十分以上。

這個科技出現之後,導致一種狀態。很少人談戀愛,另外一個層面則是,談戀愛到最後卻變心的人口比例,下降到人類社會有史以來,最低的一段時期。

我叫作Eva。今年32歲。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談過半次戀愛。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敢輕易嚐試。或者說,對方也不敢輕易嚐試。我記得在大三那年,我暗戀某位學長,因為某次作作業的緣故,讓我與他有了一段比較長時間的接觸,我就發現,我腦中的晶片,開始發出了警訊。

「78分,78分…」我趕緊控制自己,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因為一段沒結果的感情,而導致嚴重的處罰,因此,我告訴了學長這件事情。

「學長,我對你的好感,快要破表了,怎辦?」我說。

「…我也是…我們,要不要考慮在一起呢?」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學長的手已經摟在我的肩膀上,我聽到腦中的聲音「79分,79分…」不停回響。在我停頓了好幾分鐘之後,於是,我堅定的對學長說。

「學長,我們在一起吧……我認為,我不會變心…」當我說完話之後,我發現學長的臉變了,他低下了頭,不發一語的沉默了好幾分鐘,接著說。

「還是算了吧…我不敢…我覺得,我好像沒有把握……」學長一直沒有把頭抬起來,而我記得那感覺,我感覺到那腦中的分數,急速地下降。79分,75分,71分,68分,62分……

這,真是一個好程式。不會讓我們,浪費時間在不對的人身上,增添我們不必要的難過。雖然,我還是常常覺得,不需要這麼極端的程式,就算被甩了,就算對方變心了,應該也不至於會發生甚麼事情才對呀……

時間很快,轉眼過了十年,這十年內,我還是一個男朋友都沒有交,原因無他,因為那程式的關係,大家都超級謹慎。但是,這一次,我卻認識了另外一個男人,他的名字,叫作Ray。

Ray和我一拍即合。不管是興趣,或是聊天的頻率,都是我在這幾十年的生命當中,最契合的。再加上,他之前讀的科系,就是現在最熱門的「人體程式學」,也就是說,我可以確保,他將來的財富以及成就,一定很有保障。

在前幾天的約會裡面,我差一點,就和Ray,進行到最後一個步驟。當他把我的衣服脫掉的時候,我立刻聽到腦中的聲音。來自晶片的警報。

「危險,危險……」

當時,我立刻踩煞車,停止了我們的行為。只不過,一臉渴求的Ray,卻還是希望往下走。

「你不怕…你做完之後,你就不想和我一起了嗎?」我說。

「我確認是妳了,這輩子,我就是想要和妳在一起……」

我忘不掉Ray當初說這些話時認真的神情,於是,在我回家思考了幾天之後,我決定,接受他的欲求。

這個晚上,我們分享了彼此的身體,同時間,我也發現,我腦中的「愛情度量衡」程式,已經啟動。

我甚至知道,我對他的分數,一直保持在95分左右。也就是說,我真的不需要擔心我這邊會有甚麼變化,而從他對我的態度看來,我也相信,他對我的分數,一樣很高。反正,不管怎麼說,一旦發生關係,那過程所產生的快感,絕對會啟動「愛情度量衡」程式,他也很清楚。

我和Ray甜蜜的生活,過不到一個月,我就開始發現一些讓我很難受的情況。因為一直將分數維持在高檔,這會導致我每天都想要在他的身邊,只要他不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的話,我就會開始不安,我這才了解到,「戀愛」,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一直在加班,我一定會找時間陪妳的……」Ray如是說。我自然相信,因為,如果他的分數往下掉的話,那個懲罰,是會讓他連命都沒有的。

我一直相信Ray,甚至我很開心,我在32歲這一年碰到他,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可以在還擁有一些魅力之前找到伴侶,至少我不需要太去擔心,我對他的分數會很容易掉下來,因為,是真正的,愛。

就在我沉溺於這份永恆的愛情時,這天下午,當我在某間餐廳用餐,我,卻當場看到,Ray在別桌與別的女人調情,甚至………接吻……

看到那個畫面的瞬間,我又再度聽到分數往下掉的聲音。92分,89分,84分,82分………只不過,這次往下掉立刻就接到警報聲。

「危險,危險……」因為已經接近80分的底線。我趕緊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只是逢場作戲,因為Ray如果沒有愛我的話,他早就掛了,怎麼會輪到現在的情況……」在我一番自我催眠之後,我對Ray的分數,又回到了90分左右,想起來有點可悲,因為,我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得到「變心」的懲罰,畢竟,明明就是他先變心……

沒多久,Ray察覺到我就坐在他不遠處,他先是一驚,之後,又恢復鎮定,若無其事的朝我走過來。

「…妳一定在想,我就算和別人親嘴,還是一樣愛妳吧,因為如果我不是愛妳的話,我的分數一掉下來,我就先送死了,對嗎?」Ray的表情很得意,不等我回答,他又繼續說。

「這個世界,真是為了我設計的呀,妳雖然很氣我,可是還是不能恨我呀,因為妳不能讓妳的分數往下掉,這樣,就會變成妳先『變心』了耶…還是要繼續愛我唷,就算我在妳面前,做這樣的事情……好啦,我告訴妳吧…因為,我是駭客呀,我是『人體程式學』的駭客呀,我已經破解了這個程式,因此,我根本不需要按照這個規則玩呀,我已經修改程式,讓我對妳的分數,永遠都停留在99分呀……可是,妳不行唷,因為,妳只要開始恨我,不喜歡我,討厭我,妳的分數,就會繼續往下掉,那麼,妳就有生命危險了……哈哈……哈哈哈……」Ray的嘴臉,這時候看起來極其令人厭惡,但是,我不能這樣想,我必須深愛著他,我必須催眠我自己,我超級,深愛著他……

這時候的我,不停告訴我自己,我有多愛他,可是,雖然我這麼愛他,我卻得不到他對等的愛,越是這樣,我越是愛他……我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臉,緊接著激烈的和他舌吻了起來。Ray的表情雖然現出一瞬間的驚訝,但之後,他又露出笑容,我相信,他相信自己的詭計,已經得逞。他可以利用這個方法,同時和任何女人談戀愛,自己全身而退,對方卻只能受困在這愛情程式當中。

只不過,就在下一秒鐘,Ray的表情僵硬了。我的嘴,在這個時候也離開他的唇,他面無血色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腔,一把牛排刀,正深深地,沒入他的心臟部位……

「妳怎麼可以這樣…妳…妳…深愛我呀…」Ray的呼吸,已經不正常。

「我的確,深愛你…現在的分數,是我從未有過的……100分……」我的手,輕輕地鬆開,離開了那把牛排刀的刀柄……

你也許會喜歡

無留言

發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