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可憎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坐在知名連鎖咖啡店的椅子上,我看著窗外,納悶著自己有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還在關心別人的家務事。

明明和老公小天之間,三年來的婚姻,第一次感受到危機,卻還是在好朋友蒂娜的一通電話下,赴了這個約會。

也許是蒂娜最後那句話的力道太過強烈了吧……

「…應該會離婚吧……」就是蒂娜在電話裡的這句話,把我引了出來。然而前一天晚上,我和小天之間卻還因為過久沒有發生親密行為的這件事情,引發了整晚的冷戰。

「到很久了呀?」蒂娜的聲音,讓我從昨晚的場景,回復到現實的咖啡廳。

「還好,還好…」一貫客氣的我,抬頭看了一下蒂娜-這個進了公司才認識的好朋友,卻讓我微微的吃了點驚。

原本在電話裡面打算道盡她和老公之間辛苦的蒂娜,氣色看起來,卻遠比和小天冷戰中的我,來得亮麗。

我盯著眼妝下的瞳孔,心裡暗自想著:應該是故做鎮定吧…女人……

蒂娜到櫃台邊點了杯咖啡之後,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看著她,她看著我,似乎一時之間,她並不打算開始說話。

「和小天還好吧??」冷不提防,蒂娜的第一句話,問的卻是我的婚姻。

「還好,還好…」一貫客氣的我,基本上和蒂娜就不是太相像的人,我不習慣將家務事對外說,蒂娜則是甚麼事都會告訴我。

可能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關係吧。

蒂娜啜了一口咖啡,微微的皺著眉,我知道,前面的問候只是她的開場白,接下來,她要開始描述她自己的故事了。

她在電話裡面曾經形容過,這三年她和他先生的生活,猶如恐怖電影一般。因此,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這駭人聽聞的經過。

「素,妳見過我老公,對吧…」蒂娜問。

我點著頭。

那是在三年前的婚禮上。我和蒂娜原本在同一個部門,共事的時間不長,不過彼此卻很投緣,更巧妙的是,在同一年裡面,我們兩個人都結了婚,雖然結婚之後,她就調到了別的部門,只不過網路的發達,讓我們這幾年一直沒有斷了聯絡,雖然不是常見面,但至少還是會聯繫。

「妳記得我老公的長相吧……??」蒂娜繼續問。我依舊點著頭。

其實具體五官的細節當然不是記得非常詳細,但是婚禮上與婚後也見過了幾次,蒂娜的老公克雷,就是一般東方人的臉孔,白白淨淨,不是十分俊帥,但也是張讓人看了挺舒服的臉。

「……我只能說…我老公,可能是中邪了……」蒂娜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不時的回頭看了看四周,像是怕有人在偷聽似的。

「中邪……??」我不懂。

蒂娜繼續喝了口咖啡。

「大概是一年半前,有一天下班的時候,同事小王載我回家的時候,我走近家門口,看到克雷正在洗車,然後有一瞬間,我發現他的眼神兩邊整個下垂,就像是倒楣的衰神附體一般,嚇得我往後退了一大步,我揉著自己的眼睛,才發現可能是自己精神不濟,一時眼花……」蒂娜說的逼真,我卻很難想像。

衰神附體……??那是甚麼模樣……??

「後來事情就慢慢的越來越詭異了……有時候半夜醒來,我看到克雷的臉,我都會嚇得想要尖叫,因為我發現,克雷的臉的長相,越來越不像我當年認識的那個人,有一種……邪氣…或是說…晦氣……對,應該是這樣說……」我不得不承認,蒂娜很有說故事的天份,因為我完全被她引導到這個故事當中。

「那怎麼辦……??妳沒有去找道士還是去廟裡面求求看…??」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

「廟我是有去啦,可是我不敢直接和克雷說…妳知道,克雷是信天主教的,他不會希望我去問這種東方的神祇……」蒂娜說。

「那怎麼辦,情況有越來越糟糕嗎……??」我問。

「的確……因為不敢說,所以我就只好盡量避免和克雷碰到面的時間,妳知道,有時候他會來接我下班,我就會直接打電話,要他不要來,我說我搭同事的車就好,然後每天下班我也盡量假裝加班,要不然就是和同事出去聚餐,盡量晚一點回家……」蒂娜這一段倒是描述的很輕描淡寫。

「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吧,克雷怎麼可能讓妳一直這樣……」我說。

「妳說得沒錯,有一天下班的時候,我正坐在同事的車上面準備離開時,克雷的車就擋在了同事的車前面,然後發了狂似的猛按喇叭,連同事都說:『這個人是不是中邪了……』妳就可以想像,克雷的情況有多嚴重…」蒂娜說話的時候手舞足蹈,看著她的表演,卻不知怎地讓我對哪個部份產生了不協調感。

「聽起來…真的很麻煩耶……」不過客氣的我,依舊只是順著蒂娜的話回應著。

「不是麻煩而已,我到最後已經不敢看他了…妳知道甚麼叫做『面目可憎』嗎??他那像是衰神上身的模樣,到最近,已經是不管甚麼時候看,都變成那副德行,都那麼令我害怕,也因此,我越來越不敢回家去了……」蒂娜說。

我嘆了口氣,想起昨晚和小天的事情,忽然覺得每一家人,都有每一家人的問題要解決,比起蒂娜,我可能算是幸運得多了。

「素,妳說,這情況,不離婚的話我還能怎麼辦……??」蒂娜舉起了咖啡杯往嘴邊靠,眼睛看著落地窗外,像是在等待甚麼,但我從她的話裡面,卻聽不出半點無奈感。

我看見蒂娜手上握著的最新手機,我忽然好奇了起來。

「蒂娜,妳說得那麼恐怖,能不能讓我看看,克雷現在的模樣,妳應該有拍下來吧……??克雷最近的照片…」我說。

蒂娜斜眼看了我一眼,微微的點著頭。

「妳真的想看……??我不覺得對妳來說會是好事情唷……」蒂娜說。

「沒關係…我不怕這種事情……」我說。

接著蒂娜按了手機上的幾個按鍵後,費了一點時間才找到了照片。

「好像只有這張吧,克雷最近的照片,妳知道,都已經要離婚了,就不會有甚麼機會拍照的…」蒂娜一邊說,一邊將手機交給了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然後接下了蒂娜的手機之後,我看到了克雷的照片。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看著。

手機裡面的男人,的確是克雷沒錯,就是一般東方人的臉孔,白白淨淨,不是十分俊帥,但也是張讓人看了挺舒服的臉。

和三年前,一點改變也沒有……

「………有別張嗎??蒂娜……我好像…看不太出來差別……」我說話的同時,手指很自然的按著手機,讓照片往下一張,下一張的更換,只不過,映進眼簾裡面的,卻是比克雷鬼上身更令我驚訝的照片。

那是連續好幾張蒂娜和一名男人親密擁抱,甚至親嘴的自拍照,我甚至看到了照片上的日期,大約是一年前左右的時間……

蒂娜很迅速的把我手上的手機搶了回去。

「那是誰呀……??」我問著。

「……就…就小王呀,我同事呀……被克雷嚇成那樣之後,朋友是很重要的依靠,妳了解的吧……」忽然,蒂娜對著窗外開始熱情的揮著手。我朝著蒂娜揮手的方向看去,一輛名牌車正停在外面。

「素,不和妳聊了…我同事來接我了…」蒂娜很匆忙的收起她的手機,拽起她的名牌包,和我告別。

看著窗外那台頂級的賓士車,這時的我,大概能了解,蒂娜眼中的衰神上身是甚麼模樣,當我透過落地窗,看見蒂娜和車上走下來的男人擁抱著的同時,有那麼一剎那,蒂娜的臉,看起來像是惡魔一樣的恐怖……

面目可憎……

我用手指頭輕輕敲打著咖啡杯,心裡盤算著回家要如何和小天停止冷戰,好好溝通。因為我可不希望,我們的婚姻裡面,也存在著甚麼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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