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竅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我年紀不算大,但我一直記得小時候聽過某首歌的第一句歌詞-「妳說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蒼老……」。

 

和大凡已經交往兩年,從我28歲,到我現在30歲,我相信他知道我希望可以在30歲的時候結婚,也因為這樣,在這兩年當中,就算遇到過甚麼問題,我也認為可以忍耐,可以接受,畢竟兩個人之間,就是需要溝通與協調,即使我對大凡的某些行為不太滿意,我也盡量照單全收。

 

「小瓶,這男生還沒開竅,才會作些不成熟的事情,開竅之後變成男人,他本身心地好,以後肯定會好好照顧妳…」朋友們都這麼和我說。

 

這我也能接受。

 

然而在幾個禮拜前,我的30歲生日之前,所有身邊的朋友都在幫我想,大凡這傢伙一定會趁這個機會和我求婚,畢竟所有人都知道,30歲這一年結婚是我最大的心願,如果大凡愛我,應該要這樣做才對。

 

然而很令人無奈的是,那一天慶生夜,他的確幫我找來很多親朋好友,大夥兒聚在一起唱歌,喝酒,晚上不到十點鐘,大凡已經醉了,而且吐了一地。

 

我一直到他從嘴巴裡面吐出東西之前,我都還在期待著,這個晚上會有甚麼驚喜發生,或許大凡會裝醉,然後做出甚麼驚人之舉。

 

最後,我的希望還是落空了…

 

還沒開竅吧……朋友又說。

 

就在生日過後的這個平靜下午,大凡約了我到某個非市區中心的電影院看某一部科幻鉅片,那是兩個月前大凡一直吵著要看,但是因為時間兜不攏,最後還是作罷因而下片的電影。

 

我不疑有他。

 

進了戲院坐下之後,戲院內的燈光很快就變暗,和一般看電影的狀況不太一樣,也可能是二輪電影的關係,除了我和大凡之外,幾乎所有的觀眾都是在燈暗之後,才姍姍來遲進入影院。而且人還不少。

 

等到這整個二輪戲院幾乎都快要被塞滿的時候,電影螢幕上終於開始有了畫面,似乎是某部電影的預告片。應該是愛情片吧,我想。

 

當我再仔細一看,我在電影畫面中,瞧見了熟悉的人影,聽見了耳熟的台詞。

「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啦,我又不喜歡熊寶寶……」一個女生一邊抱著一隻熊寶寶,一邊在馬路上大哭。而這個女生,赫然是我?!!?

 

我回頭看了大凡一眼,他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當我再度把注意力轉回電影螢幕之後,我看到更多屬於我和大凡過去回憶的片段。包括像是,情人節的晚餐,我買了他最愛的手錶的畫面,我和他在深夜的門口依依不捨的畫面,我們在一間汽車旅館,我躺在床上發現他在拍我,趕緊用棉被將自己的臉遮起來的畫面(這一段出現的時候,全場驚呼)……還有他在修理摩托車的時候,我在遠處拍他的畫面……

 

這一幕一幕我們過往的點滴,看得我眼眶都紅,而當這一段大約三十分鐘的片段結束之後,螢幕上出現大凡的大臉,對著全場觀眾說話。

 

「小瓶,生日當晚我就想要求婚了,然而很冏的,我竟然喝醉了……這一天,我希望集合所有人的力量,來表達我對妳的愛,三十歲的妳,願意嫁給我嗎…」這段影片的背景音樂是我最愛的「歌神」樹的歌曲,而當影片一播完,電影院裡面的燈全亮,全場的觀眾都站起身來,鼓掌的鼓掌,拿花的拿花,拍照的拍照,我這才看清,原來全部都是我認識的人。

 

其中更有他的好朋友湊到我身邊小聲的說。

 

「看來,他終於開竅了……」

 

就在此時,大凡揮舞雙手,要大家安靜下來,全場原本鼓譟的聲音,緩緩地降低分貝,接著大凡從他的口袋裡面,掏出了一枚戒指,單膝就跪在我的面前。

 

「小瓶,要說的話,剛才都在螢幕裡面說完了,所以,嫁給我吧……」大凡的表情很誠懇,低下頭,高舉起那隻拿著戒指的手。

 

全場親朋好友在這個時候再度喧嘩,我敢說,如果外面不知情的人,可能以為裡面發生暴力事件了。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隨著大家的口號,整個電影院裡面的氣氛是熱情而感人的,我的眼眶自然也因為這樣的氣氛,整個濕透。

 

我閉上眼睛,回味著剛才電影裡的每個畫面,將這一兩年的事情重新在腦子裡跑了一回,然後我清了清喉嚨。這時候立刻有人發現我要說話,趕緊要所有的人安靜下來。

 

「大凡,你終於開竅了……」我說。這時候現場有一兩聲鼓掌和口哨聲。我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很開心,你用這樣的方式向我求婚……」我不是刻意製造氣氛說的慢,只是要講出這個答案,對我來說,也不容易。

 

我相信,大家都在期待我說「Yes」。

 

然後,我想要先和大家分享,我做出最後決定的原因。

 

「剛才電影裡的畫面,每一幕都是我們兩個交往這兩年的過程……每一段畫面背後的故事,我都還記得很清楚…」我說。

 

「我會抱著那隻,我不喜歡的熊寶寶,原因是那天晚上,我發現你和別的女生在KTV包廂裡面唱歌,被我抓包,所以你趕緊隨便在路邊買了一隻熊寶寶,硬塞到我手上……」我說。這時候身邊有朋友們發出了陣陣笑聲,大凡的臉上,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

 

「情人節晚餐,我花了我兩個月的薪水,送了你最愛的手錶,然而,最後我才發現,你根本沒有準備我的禮物,在九點吃完飯之後,你就急忙的要我回家,你說你要去陪單身的哥兒們……」我說。這時身邊有些朋友故意大聲責罵大凡。

 

「我們兩個人總是在深夜的門口依依不捨的分開,但是那個門口,永遠都是你家門口,因為約會結束之後,永遠都是我陪你走回家,然後我再自己想辦法回家…我現在透過畫面看,我才發現那麼晚的街道上,感覺有多危險…」我說。這時候身邊朋友開始發出一些噓聲。

 

「那間汽車旅館,我前一天晚上已經說我身體不舒服,可是你還是興高采烈的說你找到有趣的地方,並且硬要我配合你…後來我整整生病了一個月……」我說。

 

「那段修理摩托車的畫面,很帥…可是,在我說最好搭車去海邊比較方便,但你堅持要騎車比較帥,卻拋錨之後,我甚麼話都沒說,但你卻一邊修車,一邊惱羞成怒的把氣發在我身上,最後你一氣之下,把我丟在那個海邊,我走了五個小時……」我說。講到這裡,身邊的所有人都安靜的不再發出聲音,而大凡的臉上,更是面無表情。但我知道,我還是要給出答案。

 

「這個戒指,我不能收,非常,非常,不好意思……」我說。我邁出腳步,就打算突破人潮,走出戲院時,忽然想到了甚麼,然後我停步,轉頭,面對那位一直在替大凡說話的朋友。

 

「因為,我開竅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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