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這樣一直看我呀？」就在我持續的看著大雁的側臉將近五分鐘之後，他終於回頭問我了。

車子還在行進中，而我的確很少可以在這個角度仔細地端詳他的鼻樑。

 

「因為這車子，我好像好久好久都沒坐過了……」我笑說。大雁沒有回答我，也只是笑笑，接著回過頭去，看著前方的路。

 

今天從和大雁見面的第一分鐘開始，我就覺得很奇妙。以前這三年來，每次約會都是約在外面，然後我和大雁分別從家裡或是上班的地方，趕去一個地點會合。大雁從來就沒有說過，他要來家裡接我，或者是說要開他的車，來接我。

 

而這台外型時尚的車子，我只坐過一次，那是在我和大雁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我還記得，當時我買著爆米花上車，就坐在助手座，但是大雁整個人卻心神不寧了起來。

 

「大雁，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要不要休息一下？」當時還剛開始交往的我們，對談之間，充滿禮貌與客氣。

「我沒事…沒事……」

 

大雁嘴巴上這樣講，但是表情卻不是那麼自然。他把車子開得極慢，尤其是轉彎的時候，那車子的速度，基本上和腳踏車過彎的速度沒有兩樣。

 

「你是不是第一次開車呀？」當時我還在揣測大雁的各種情況，但就在下一秒鐘，我知道答案了。

「小米，妳…可不可以趕快把爆米花吃掉呢，我很緊張……」

 

原來，愛車成癡的大雁，只是擔心我會把爆米花不小心灑在車上，不小心把他的真皮座椅給弄髒了。

 

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坐過，不，應該是說，我就再也沒有看過那輛車了。然而今天一早，大雁就開車來到我家樓下接我，我和這車，隔了三年的時間才又再度見面，真是令人心酸。

 

「男人無事獻殷勤，非姦即盜…」不知道是哪裡看來的台詞，還是閨中密友嘉文的經驗談，就在這個時候，浮現我的腦海中。

 

而大雁開車載我去的目的地，更是令我傻眼了。

 

「…畫展……!?」我失聲叫了出來。

剛開始交往的時候，大約平均一個月，我就會邀約大雁來看展覽，不管是文物展或者是畫展，大雁總是可以有不同的理由拒絕我。

 

「啊，我最近脊椎不太好，不能久站…下一次好不好…」

「……啊，那天要加班……」

「那一天我買了電影票了耶……不過沒帶在身上就是了……」大雁說。很明顯地就是藉口。

 

過了第一年之後，大雁更直接了。

「妳和那群姐妹去看啦，我累死了……」

「我真的興趣不大……」

 

拒絕，拒絕，直接拒絕……後來我就再也不曾開口邀約過他，我真心認為，大雁這個人和「藝術氣息」這幾個字，是完全扯不上關係的。然而今天，他卻為了我買了畫展的票，而且不是我提起，是他主動的……

 

「男人會忽然作出和平常不一樣的事情，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做了壞事，一種是他要求婚……」又想不起來是哪本書，還是哪個專家說過的話，但我認為，這有道理，因為我也認為，今天的氛圍看起來，似乎會發生些甚麼好事情……

 

呃，還是說，我誤會了…根本不會發生甚麼好事情，而是大雁真的做了甚麼不好的事情……!?

 

一路上，我的腦子裡一直在這兩個預測的答案之間跳來跳去，根本無法專心的看畫展，相較之下，好像大雁還更有興趣些。

 

「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問。

「哪有好？這些都是基本的，不是嗎？」大雁說。

「先說好，你可不要在很多人面前……」我想說的是求婚，可是又怕自己就這樣破梗的話，似乎太過沒有情調，於是自己讓自己閉嘴了。

「怎樣？」

「沒事……」

 

下午的畫展行程結束，大雁接下來帶我上山，那是一間有名的野菜餐廳，但是我們討論這間餐廳的時間，是在兩年前。

「為什麼你不能帶我去吃？」我問。

「開車的人是我，很累呀…」

「為了我，累一點不行嗎？」

「找一天啦，找一天…」大雁的說詞，基本上並不會讓我抱有任何期待，但是在兩年後的今天，他又主動開車載我上山，我的心裡，真的是百感交集。

 

「越是往浪漫的地方走，越表示對方要求婚了……」糟，這麼美麗的一天，現在卻讓我整個人都無法好好享受，反而不停地在揣測大雁的心。

 

等等如果真的向我求婚了，我該怎麼反應？

還是不要這麼想比較好，搞不好他是要向我懺悔，做了甚麼壞事，但是卻發現早晚會被我發現，所以提早自白？

那如果真的是壞事的話，我現在是不是態度應該強硬些，而不是顯得太愉悅比較好，否則等一下就不好發飆了?!?!

 

我的心就這樣在這兩條鋼索上反覆來回的跳著，在無法專心的情況下，吃完了那頓我夢寐以求的野菜大餐。

 

我心裡知道，今天的行程即將進入尾聲，該是答案要揭曉的時候了。

 

吃完晚餐後，大雁並沒有將車子往山下的方向開，反而是往更高的地方開去，然後停在一個視野超佳，氣氛美好的地方，兩個人就這樣坐在車上，看著山下一片美麗的夜景。

 

車子裡面則是流洩著大雁最愛的爵士音樂，我們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萬家燈火的光影，和山林間的濃霧，形成一幅假藉大自然的手所描繪出的鬼斧神工，我，沉醉在其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意識到，或許大雁應該要有下一個動作了吧，一回頭，卻發現大雁已經閉起眼睛，鼻息濃厚的睡著。

 

我想起，他昨天晚上加班趕報告趕到半夜四點才睡，今天一早又開車來接我，開了一整天的車，不累壞了才怪。看著他熟睡的臉，我不再將他今天的殷勤當做是甚麼彌補壞事，或者是刻意求婚，我覺得，他就只是想要好好的對我，如此而已。

 

然後，我的鼻頭就酸了……

 

「大雁，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我不應該和那個男生出去的，我們只是接了吻，只有這樣而已，我下次不會了，真的，以後都不會了……」我握著大雁的手一邊輕聲說一邊哭著，在一個對我如此好的男人面前，我真的不應該多想甚麼，但是他的殷勤，卻讓我的罪惡感，瞬間湧上。

 

我知道大雁並沒有聽到我講的話，畢竟他睡得極熟。就在我擦乾了眼淚，恢復平靜之後，大雁才睜開眼睛。

「啊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沒事…你加班太累了，我們回去吧…」

「好………但是小米，我要向妳說一件事情……」

「嗯？」

「上禮拜不是嘉文生日，我們去夜店幫她慶生嗎？」

「嗯……」

「後來喝多了，我們不小心接吻了……我知道她一定會告訴妳…所以……真的，真的很抱歉……」大雁說。

 

無事獻殷勤，非姦即盜………

 

訂閱H最新專欄「女人香&男人way」：https://vocus.cc/ScentofaWoman/introdu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