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房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我要出門了…」帕里斯站在門口,準備要出門時,按照慣例的和我打著招呼。我連忙從廚房跑到客廳,給他一個擁抱,即便在現在這種生活條件如此不優良的情況下,我也要盡力的保持,我們之間的愛。

 

「有甚麼要提醒我的嗎?」當我將帕里斯抱在懷中時,我也是問著每天都一樣的問題。

「不要…進去那間房間……」而帕里斯的回答也是一成不變。

「嗯…」我點著頭微笑著。

 

認識帕里斯是在一場慈善晚會上,我跟著老闆參加,當時帕里斯正在為了某個孤兒院的資金募款時,我看到了他的努力。

 

後來我才知道,帕里斯自己其實沒有甚麼存款,但是他還是拿出了一筆一般人大約要存半年的才有的積蓄,貢獻給了那家孤兒院。

 

我從小就沒有父母。

 

也因此,對於帕里斯這樣的舉動,我深感在心,後來也透過老闆的介紹,我認識了他。

 

不到幾個禮拜,我們就開始交往了。

 

帕里斯是個不安感很重的人,渾身上下都帶著一點神祕的氣息,總是讓我不知道他心裡面考慮的重點為何,如果要我形容他的話,我會說,他是個好人,更有著細膩的心思。

 

但是也可能有時候想太多了,我認為,他的人生過得並不輕鬆,因為似乎他把可以扛的責任,全部都往自己身上攬了。

 

我常常覺得,他和我交往不是因為愛我,或許是出自於某種憐惜感,但這讓我很不高興。

 

交往沒多久之後,我就住進了他家。帕里斯的家和他的人一樣神秘,他習慣將不重要的東西擺在客廳,比較重要的東西放在房間,更重要的東西放進房間裡面的櫃子中,他說,要按照重要性的層級保管事物。

 

幾個月前,因為金融風暴,帕里斯的工作被沒收了,他只好跑去找零工賺錢,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那僅存的七十八歲的父親,也因為中風而住院。生活的條件,一瞬間變得非常嚴峻。

 

帕里斯也不准我工作,他認為現在社會很險惡,女孩子如果出去工作的話,很可能會因此受到一些傷害,但是我總認為,他是因為上一段婚姻,前妻因為太重視工作,而疏忽了家庭,導致離婚的原因,帕里斯才不希望我出去上班。

 

這事情我也很不能諒解。

 

我認為,帕里斯應該要走出陰霾,因為他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他沒有從過去的婚姻走出來。

「帕里斯,我在你心中重要嗎?」每當我看著回到家的他,正眼都不瞧我一眼,而盯著他的電腦看時,我總會這樣問。

「重要呀…愛麗絲,妳是我最最重要的人了……」帕里斯回答這話的時候,頭是不回的。

「那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漠…??」我問。

這時候帕里斯不會正面回答我,他會從他很邋遢的桌子上,擺滿了一大堆文件的抽屜裡,最底層的夾層中,拿出了一本存摺。

「妳看…最重要的東西,我就是要裝做不在意,這樣才不會讓有心人知道…我把最重要的東西放在哪裡…甚麼又是我最看重的事情……」帕里斯講這些話的時候是得意的。然而我聽這些話的時候是狐疑的。

 

我不懂這是甚麼鬼邏輯。

 

我需要一個正面的答覆讓我知道,我可以和這個男人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雖然,現在對他來說,日子並不好過。但,我已經到了懸崖邊,不得到動力的話,我會離開的。

 

這一天,帕里斯出了門打工。我知道,我得要找出一些證據,愛我的證據也好,不愛我的證據也好,總之不管是哪一種,都可以讓我做出選擇。

 

我決定,進入那間房間-那間帕里斯從來不准我進入的房間。

 

這個房間的外觀是很奇特的。如果以房屋的結構來看,這個房間裡面的空間,應該不到三坪,可能就是像個廁所一樣大,然而在這房間的外面,門的上方,卻有著一個大大的紅色心型記號。

 

一般來講,只有極為心愛的東西放在這裡,才會貼上這樣的符號。我已經懷疑好幾個月了,今天,我一定要揭開謎底。

 

我握上把手,輕輕的轉動著,奇妙的是,這間所謂「不准我進去」的房間,竟然根本就沒有上鎖。我轉開了把手的瞬間,順勢就將門給推開了。然而眼前的景象,真的把我嚇到了。

 

我一輩子沒看過這樣的房間。

 

原本以為像廁所一樣小的空間,但裡面大得卻像是體育館一般。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我嘖嘖稱奇了,更誇張的是,這個空間裡面,隨處都是我的照片,我的名字,還有關於我的任何事物。

 

說是事物是很難形容的。比如說,櫃子上面放了許多本書,書名有著「愛麗絲愛吃的東西」,「愛麗絲的交友情況」,「愛麗絲的身體健康」……等,諸如此類,以我的名字為標題的「書」,或者應該說是「報告」,會來得精準些。

 

我看著琳瑯滿目的關於我喜歡或是與我相關的事物,除了驚訝之外,我開始分析起這間房間是甚麼空間…因為這裡面很多物體,都只是個影像,根本觸碰不到……

 

我漸漸有一種感覺,這房間裡面,不是正常的空間…這有點像是…帕里斯心裡想的世界……如果以房間來說,這應該算是,帕里斯的「心房」……

 

一想到這,我的嘴角不自覺得漾起笑意,因為如果真的如我所想的話,那麼就表示,帕里斯的心裡無時無刻想的都是我……

 

但是仔細一想,這也沒有道理,因為帕里斯需要處理的事情那麼多,怎麼可能每天只想著我的事情,不去煩惱別的問題呢?

 

當我的思緒至此時,我忽然發現,在我的腳邊,有著另外一個門。這是很奇特的景象,在腳邊的門。不過如果這是異次元的話,也就沒有甚麼好奇怪的了。

 

於是我彎下腰,將門拉起來,一腳踩進去之後,原本應該是往下墬的地心引力,在我一踏進門內後,就又轉變成平面的門,也就是說,我並沒有往下掉,只是又走進了另外一個房間而已。

 

這個房間小很多,大約像是一個教室大小,而在這裡,我看到了帕里斯父親的相關事項,以及醫藥費被寫在了黑板上大大的數字。

 

我深吸了一口氣,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果然,帕里斯心裡面也許想的大多是我,但是父親的事情,卻是在心裡面更深一層的層面。恐怕,這是我無法取代的。

 

我的眼睛很尖,沒兩下,我就發現了在窗戶邊的某個小門,我知道,這樣下去,我可以知道帕里斯更深層的心理,他更重視的事情。

 

只是當我沿著窗戶邊的小門進去時,我的心頭酸了。我看到了他前妻的照片,我看到了他們兩個人過去的回憶畫面,漂浮在這個有如廁所一樣大小的空間當中,我心裡想,隨著這趟探險,我已經可以知道帕里斯的心中,甚麼才是最重要的。也難怪他一直不准我進入這個房間。

 

我失望的打算延著原路回到現實世界時,一個冰箱大小的出入口,就鑲在了這個空間的半空中,我呆呆的望了好幾秒,心裡想,既然都已經來到這麼裡面,我就徹底的了解這個人,也沒有損失。

 

於是我費了很大的功夫爬上了這個懸浮在半空中的冰箱入口,爬不到兩下,我就進入了另外一個奇幻的空間裡面。文件,工作,數字,客戶,業務……等所有和工作有關的事情,都在這個空間內呈現著。我總算比較可以接受,帕里斯,對於工作的熱忱,還勝過了對前妻的眷戀。

 

只不過來到了這一步,我真的很想知道,帕里斯最終心裡的底層,藏著的是甚麼東西,於是我環顧四週,一直看不到入口,但我知道,以帕里斯的個性,越是重要的入口,越是在不經意的地方,因為那是他認為最保險的所在。在我思考過這事情的剎那,我看到了某份文件上面,畫著一道門,門上面有著一個門把。

 

我自己微微的笑著,因為這是多麼瘋狂的想法,我試著伸出手,在文件上面的門把上轉動著,把手真的被扭開,而門,也開了。

 

我將頭伸進了文件裡面,就在一瞬間,我的整個人進入到了另外一個空間,我相信,這應該是最後的終點站了。

 

這個空間不大,像個密室。而在那裏面,我只看到了一個人-帕里斯-自己坐在了空間的地上。

 

「妳怎麼會來…不是叫妳不要進去那房間嗎?」帕里斯看到我的出現,非常的懊惱,而當我穿越了前面幾個空間之後,我自然也能了解,他懊惱的原因為何。

 

「這麼害怕讓我知道你的心嗎?原來表面上都在想我的事情,然而事實上,我是最不重要的……??」我說。

 

帕里斯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但是從他的表情上看來,我知道他一直不想被揭穿的秘密,在這一瞬間完全破功了。

 

「……搞了半天,你心裡最在乎的還是你自己……」我的眼眶有點紅了。畢竟,這不是我真正想要得到的答案。

 

「…這裡不是終點…我…只是個房間……」帕里斯在這情況下說出了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最珍貴的東西…一定要藏在最讓人找不到的地方……」帕里斯一邊說著話,一邊拉開了自己胸前的襯衫,露出了自己的心房,在帕里斯的胸口上,有著個手掌狀的鑰匙孔。

 

我不敢相信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以及所看到的事情,但我還是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貼在了帕里斯的胸口。

 

剛好吻合。

 

帕里斯的身體開始崩解,一片一片的剝落,在他的身體裡面,我看到了赤裸的自己,熟睡著…一臉無憂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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