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藝術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回家的路上,車內瀰漫著一股令人厭惡的反胃感,家麟很少和我冷戰,但只要他一出手,空氣中就會像是生化戰般的難受。

 

我真的不希望這個狀況延續到回至家中,於是我試圖擊潰那股不爽。

「你在生氣喔?」我說。

「沒……」家麟除了這個字以外,其它的心情就是利用無奈地轉動方向盤來回答。

 

我看了他幾秒,他卻故意很專心的眼睛盯著前方。

「如果真的不高興你就說啦……」我又說。

「………」這一次家麟連「沒」都不講了,沉默了一分鐘左右,他帥氣的踩了煞車,換檔,倒車入庫。

 

到家了。

 

這一路上大約有著一個半小時,家麟都沒正眼看過我。我當然知道在一個半小時之前,發生了甚麼事,引發他如此大的反應。

 

地點是在我們的夫妻好友路路和傑森家中,為了慶祝路路終於懷了孕,於是傑森打了電話給家麟,邀約我們一起到他家吃晚飯。

 

對於一對新婚夫妻來說,不管哪一個階段,都是很新鮮的。我能夠體會,因為自從我和家麟開始同居,並且準備結婚以來,我的心情就一直和路路所描述的過程相符合。

 

「我聽到醫生告訴我的時候,我真的樂翻了,姿姿,你們也趕快結婚,趕一下進度,這樣我們的小孩就有伴了…」路路在餐桌上開心的聊著。

「我也很想呀,可是有人還沒有求婚呀…」我邊說這話的同時,邊看了家麟一眼,家麟則是把臉撇到後面去,假裝屋裡還有第五個人存在。

「誰?是誰?是誰這麼大膽還不向姿姿求婚……」每次家麟都是用這種態度,把這件事情敷衍了事。

 

吃完飯之後,我們四個人坐在了沙發上,聊著一起生活的趣事。

 

「我最受不了路路的就是,她不准朋友來家裡上廁所,只要有人上過廁所了,當天晚上不管多晚,她一定會在睡覺前,把馬桶消毒並且刷得超級乾淨…不管多晚喔……」傑森逗趣的說著。

「這是個人衛生的問題啊…姿姿,妳說對不對呀…」路路衝著我說,我卻只是傻笑,我對這一點,倒是沒那麼敏感。

 

「這還好…我比較受不了家麟一回到家就開始脫,從衣服,褲子,襪子,內褲…一件一件躺在地上,一路從門口走到浴室…超級難看的…」我聽完他們倆夫婦的話之後,有感而發的說出了家麟的習慣。

「真的假的,邊走邊脫??哈哈……哈哈……」這可惹得路路笑個不停,好像是看到了甚麼荒謬事情般的誇張。

 

只不過這時候我注意到,家麟的表情變了,而且在那之後,這場飯後的聊天,他就再也沒有發言過。

 

就這樣,一路沉默回到了家。

 

家麟這一次直接走進了浴室,沒有將任何衣服脫在客廳,我知道,他在不高興我講了他的生活習慣這件事情,我也能體會他的心情,因為我們兩個,都是自尊很高的人,再加上同居不久,很多事情都在摸索中。

 

洗完澡之後,家麟坐在了沙發上,語重心長的對我說。

「妳沒有讓我知道過,那件事情會讓妳不舒服…我希望,就算住在同一個空間,要溝通彼此的缺點時,是否可以婉轉些,尤其不應該是在別人面前說出我的問題……」家麟的表情異常的嚴肅,我可以體會到,他對這件事情在意的程度。

 

「…對不起……」我點了點頭。只不過雖然口中是向家麟道歉,但我心裡面還是充滿了疑問。

 

當面講也不見得會接受吧??…那麼…到底應該要怎麼作呢??

 

這個問題在我心裡面並沒有存在多久,沒過幾天,我就遇到另外一個問題了。那是某個晚上,我們兩個都入睡之後,我卻被吵醒了。

 

我坐起了身子,看著身邊的家麟,這才發現,雜音從我身邊的這個人口中傳出。那不是普通的呼聲,而是一種接近快要窒息,然後又死而復生的鼾聲。

 

我坐在床上,看著家麟恣意的打呼,我忽然感覺,貿然和一個人同居真的是件危險的事情,還好沒有直接結婚。

 

盯著家麟沒多久,我就睡著了。

 

隔天早上一起床,我發現自己的眼睛下面有著兩個非常大的黑色陰影。睡眠品質不佳絕對是對女人皮膚最大的一種傷害,身為彩妝師的我對此十分了解,只不過,這又是另外一個兩人之間需要溝通的問題,經過了上次的教訓之後,我一直在思考,我要如何讓家麟知道他自己有這樣的問題。

 

「一開始同居還不會這樣的說……難道是,最近太操勞了…??」我的心裡不停的思考著,甚至考慮過最近不要和家麟有房事會不會比較好…??只不過,以家麟的個性,如果我忽然這樣提出,他一定又會想到別的地方去,原本要溝通的問題,可能反而變得更糟……

 

有甚麼方法,可以讓家麟自己發現自己的毛病,進而想去改善或者去尋求治療呢……??

 

當我想了三兩天夜之後,我終於發現了一個方法-這真可謂是溝通的小藝術呀…我心裡竊喜著。

 

於是,趁著家麟不在家的時候,我偷偷的去買了這個方法所需要的道具,然後開始裝設。

 

其實方法很簡單,就是在我們的房間上方角落,裝上監視器,並且是有著很好收音效果的,等到我們入睡之後,監視器就會將家麟睡著以後打呼的整個過程,甚至是音量,完整的記錄下來,我再隨便找個方法讓家麟獨自觀賞這段影片,他自己就心知肚明了。

 

「我真是個好女人」我想。

 

計畫確認之後,我開始執行,這過程一點都不困難,我順利的裝設好了機器,也順利的開始錄影,然後我趁著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準備將影片轉成光碟。

 

於是我將監視器連結上了電腦,在電腦螢幕裡面開始瀏覽著那晚我們兩個人睡覺後的模樣。

 

時間大概從半夜一點開始,我看著影片,卻發現家麟絲毫沒有動靜。於是我將影片快轉,轉了大概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之後,我還是沒有看到家麟有打呼的跡象,我心想,這次不會是失敗了??剛好錄到家麟正常睡覺的情況??

 

只不過,影片裡的時間到了早上四點半左右,家麟忽然起床了,我趕緊將快轉的按鈕取消,回到了正常的速度。

 

家麟看起來是被吵醒的。他回頭看向一旁熟睡的我,然後對著監視器笑著,一邊用手指指向我。

 

我這時忽然聽到,影片裡面傳出了極為詭異的磨擦聲,有點像是恐怖片中,惡鬼出場的聲音,然而,那聲音卻是從我口中傳出。

 

我大驚,微微的調大了電腦的音量,也放大了畫面,這才證實了那恐怖的磨牙聲,就是來自我自己的口中,好不駭人。從來沒有和別人一起同床睡覺的我,絲毫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習慣,我頓時,整個臉都紅了起來,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還好,家裡沒有別人。

 

接著,我笑了……我才知道,原來家麟的這麼點小藝術,足夠讓我體會到溝通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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