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當王姓警員又出現在我家的時候,我其實還是沒有意識到,這個事件,背後是否隱藏著什麼意義。

 

「林小姐對吧…這一次和上一次的情況差不多嗎?」王警員拿著小本子,正打算記錄我的說詞,然而我的確和上一次一樣,精神不濟,心不在焉。

「…差不多吧……」我含糊的說著。

「…嗯……也是一樣沒有掉甚麼東西嗎?」

「…差不多吧……」當我重複著一樣的回話時,我有注意到,王警員抬頭稍微的看了我一下。

「妳沒事吧…??」他說。

 

我知道王警員問這句話的意思是甚麼,這並不是因為我家裡遭到小偷,我的神情出現緊張或是害怕的緣故,而是我臉上的黑眼圈,我的消瘦,我的無精打采和漫不經心,都足以讓任何人知道,我最近,狀況不佳。

 

「沒事…能有甚麼事…?!」當我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我瞥到了王警員身後那道我沒關上的大門,門口正站著這個社區裡面最會八卦的劉阿姨,探頭往裡面瞧。我知道,我家裡遭小偷這種事情,一旦讓她知道了,之後不管我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問候我。

 

就像我會知道眼前這位警員姓王,也是因為上個月劉阿姨的摩托車被偷之後,她到處宣傳管區的王警員年輕有為,很快的就幫她找回了的案例一樣。

 

因此,現在我希望劉阿姨只要知道我家裡遭小偷一事就好,其它關於我的私事,無須再讓旁人知曉。

 

「就這樣…謝謝你的關心了…」我趕緊敷衍了王警員一頓,就連忙把他推出我家門,慌忙中王警員硬是要我記下他的電話,他說如果再一次發生的話,可以立刻聯繫他,他就會立刻趕到。

 

感謝他的雞婆……畢竟我現在在意的,根本不是這檔事……

 

關上了大門之後,我走回了自己房間。租這個房子兩年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更沒想到,遭小偷還可以「雙喜臨門」,一個禮拜內,竟然被闖了兩次。

 

我看著滿地亂七八糟的衣服和物品,我真的無法判斷,小偷到底拿了甚麼,當然,我也無法回答警察的問話了。

 

只不過,我好想…打電話給小村……

 

我叫作林玉立。過完二十八歲生日之後,也就是上個月的月初時,和男朋友小村分手了…應該說,是,被分手了……

 

當初小村和我一起找了這個房子,一起搬了進來,我們曾經擁有過一段非常幸福的日子。

 

我會幫小村洗衣服,我會整理家裡,而小村則是會下廚作東西給我吃。

 

那很像…很像是結婚的生活…是我一直嚮往的,我曾經以為,我們會這樣走進婚姻,一直到老。

 

但是我完全不會想到,在過完了上個月的生日之後,當天晚上,小村就說出了令我難以接受的話。

 

「玉立,我們分手吧……」

「你開玩笑?」我記得當時我的臉上還是笑著的。

「…我喜歡上別人,我要打包走人了……」說明分手的原因,小村所使用的字數不多,但足以讓我理解了。

「…就這樣……??」我傻了。

「就這樣……」小村背對著我說。

 

一年多前,我們花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整理這個房子,買沙發,買床墊,自己動手做鞋櫃,鋪地毯壁紙等等……

 

一個月前,小村花了大約一小時的時間整理他的行李,包括他的書,他的DVD,他的衣服內褲等等……

 

然後,小村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活裡面……

 

我的苦,我的悲哀,沒有人可以傾聽,我無從訴說,甚至不知如何發洩…慶幸的是,我發現小村快速打包的後果就是,他遺留了幾件還沒有洗的衣服忘記拿走,而那幾件衣物,竟然成為了我精神上的寄託。

 

我每天抱著那幾件T桖狂哭,對著他的短褲說話,把他沒帶走的臭襪子洗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希望他會回來拿。

 

誰知道,這樣過了一個月,我非但沒有等到他,卻等到了不速之客的造訪。

 

當警察離開家裡之後,我開始整理起散落一地的東西。我的動作很慢,也或許是我無心整理。撿一撿,想起小村我又哭一哭,撿一撿,哭一哭,等到我把家裡打點好之後,已經過了兩天兩夜了。

 

沒想到,整理的過程裡面,我有了驚人的發現。

 

我從家中剩下來的東西,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小偷,拿走了甚麼……

 

不是錢,不是電腦,不是貴重的東西,那竟然是小村留下來的衣物……

 

我傻了。這是甚麼樣的賊,如果是變態的話,偷我的內衣褲還比較說得過去…難道說,是同性戀的賊…??這怎麼講也說不通,因為這裡住的是我,是個女人,沒必要來這裡偷那麼一點點男人的衣物吧……

 

想著想著,我竟然笑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小村回來了……小村回來拿他的東西,因為我已經無法確定,小村是否有把鑰匙帶走,因此如果是小村的話,自由來去我這個家,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過,拿了一次,又拿一次,為什麼不一次全部拿走……??

 

難道說,小村還想要復合?!

 

想到這裡,我真的很開心,高興的不只是我自己的推理,更令我高興的是,我一直抱著小村的那件T桖睡覺,而那T桖,現在還躺在我的床上,也就是說,如果小村就是小偷的話,他一定會再來一次,因為,還有最後一件衣服,在我的手上,這麼一來,不管能不能復合,只要可以再見到小村一面,都夠我開心的了。

 

話雖如此,想到這一段感情,我再度抱著T桖,狂哭了起來……

 

距離第二次遭小偷那晚的五天後的夜晚,當我在房間裡面的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我知道,小偷又來了……

 

因為我懷裡的那件小村的衣服已經不在我的視線內了……

 

我並沒有立刻起身,只是很專心豎起耳朵聽著。我相信我的判斷沒有錯,我認為,小偷才剛拿走衣服而已,也就是說,他有可能還在房間外的客廳。

 

「吱……」果然,我聽到了客廳傳來的聲音,於是我悄悄的從床上下來,輕聲的走到客廳,只不過,客廳的燈沒有開,但我的確看到了一個人影,正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我很想大聲叫「小村」,但是在沒有確認身分之前,我還是會考慮到自己的安全問題,於是,我拿出了手機,撥了電話給王警員。

 

手機裡面很快的傳來了接通的電話聲響,只不過,一兩秒之後,另外一道刺耳的電話鈴聲,卻在這個空間裡面劃破了這半夜的寂靜。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把手上的手機掉到了地上,我相信,客廳裡面的那個人也被嚇到了。但是當我冷靜下來之後,我發現,那個手機鈴聲,是來自那個小偷身上。

 

也就是說,我撥給王警員的同時,客廳裡面的小偷身上的手機也響了。如果不是同時間剛好有人撥給小偷,另外一個可能就是,王警員,就是客廳裡面的那個人……

 

我索性開了客廳的燈,果然,我看見王警員的手上拿著那件小村的T桖,一臉尷尬的站在客廳裡面看著我。

 

我看著他幾秒,實在說不出話來……王警員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他自己的情緒。

 

「……劉阿姨說妳被甩了…劉阿姨說妳很難過…劉阿姨說妳每天都抱著前男友的衣物哭……」王警員說話時,神情很尷尬。

 

但我沒想到,劉阿姨收集八卦的能力超乎了我的想像。我雙手一攤,作出了訊問王警員的手勢-「所以呢?」-我沒說話,但這是我想表示的意思。

 

「……我以為…幫妳把前男友的東西拿走,妳會比較容易走出傷痛…妳就不會哭了…」聽完這句話,我頓了一下。看著王警員手上拿著的T桖,再加上他說這話時的認真神情,我不禁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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