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接近十二點左右,我終於從娘家回來了。然而當我走進客廳的那一瞬間,天傑還是和我回娘家前一樣的態度,慵懶的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任憑電視機的聲音響著,依我看來,天傑的眼睛,根本沒有盯著電視機。
我兀自的走進房間,天傑冷漠的不多看一眼,一聲招呼也沒打。我知道,這場有史以來最長的冷戰,還在繼續著。
這種情況,是我和天傑結婚之後,最難忍受的時期。但很明顯的,我們兩人,都不會輕易妥協。
我叫作婉玲。當年天傑追求我的時候,曾經說過,最喜歡我的地方,就是我的開朗,我也的確在一般時候,都保持著大方而爽朗的笑容,只不過,我自己也未曾料到,結婚之後,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低頭,竟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情。
結婚這四年來,第一次發生冷戰的時間,是在第二年。
我記得很清楚,我因為偷偷買了一個三萬多元的名牌包,假裝是幾千元的普通包包,卻被天傑發現了標籤上的價格,天傑當場氣得飆我髒話,我更是撂下狠話「你不跟我道歉的話,一輩子我都不和你說話…」就這樣,揭開了第一次冷戰的序幕。
對天傑來說,他認為做錯事的人是我,不應該如此奢華的去買一個昂貴的包包,甚至事後還要欺騙他。然而對我來說,我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但是已經說出了那麼重的話,再怎麼樣,我也不能示弱。
那一次,整整持續了一個禮拜。
白天天傑起床時,我刻意賴床,不起身作早點。傍晚天傑回家時,我也刻意出門,不是等到晚上才回家,就是自己待在房間裡面不和他見面。天傑更是鐵了心,自己拿了棉被到書房睡覺。但我們都知道,彼此心裡,都很難受。
最後,終究是天傑買了兩張電影票,刻意的放在餐桌上,大聲的問我想不想去看電影,才化解了這一次的冷戰。
結束了這麼一次,我和天傑都約定,不准再有第二次了。
然而,第二次雖然的確隔了不短時間,卻在結婚的第三年,某一個天傑下班回家的傍晚,被我發現了衣服上的口紅痕。
我幾乎抓狂。拉著天傑就要他認罪,只不過,天傑直說那是女同事在電梯裡面被後面的人推擠,剛好印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當然不信。就這樣,長達兩個禮拜的冷戰又再一次發生。
天傑也是個很有個性的男人,他一旦認為自己沒有錯,他就不會想解釋,任憑我生氣,沉默,難過,他也不願意低頭對我說聲「對不起」。或許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需要說抱歉吧。
然而,在那期間內包括了天傑的主管,天傑的女同事(據說是被後面的人推上前的那位),輪番的打了電話給我解釋,看來,是因為天傑在公司找了同事訴苦,同事們看不下去,便決定出來幫忙。
只不過,我認為這是我們兩夫妻之間的事情,真的不需要別人來插手,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想和天傑講話。而整個家裡面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天傑幾乎把我當作隱形人看,見了面,正眼不瞧一眼,當然我更是如此,餐點只準備了我自己的,我要睡覺的時候,也不管天傑是否還在客廳看電視,我就自顧自的將客廳的燈給關了。
最後是我在廚房摔破了碗,不小心腳上劃了一道口,才逼得天傑緊張的過來扶起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說著關心我的話。
「破了就不要去碰呀,叫我來掃就好了呀…」天傑說。
「叫你…你會來嗎……??」我沒好氣的。兩個人雖然還是有氣,但那一次冷戰,總算是被這道傷痕給化解了。
經過了那一次之後,我們相安無事的過了好幾個月,天傑的工作蒸蒸日上,公司給的紅利,足以讓我們完成了小兩口最希望達到的願望-買一間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
原本應該是快樂的最高潮,卻在室內設計師的面前,我和天傑爆發了不可思議的嚴重口角。
「極簡風就對了…我工作了這麼久,就是希望擁有一間這樣的房子,簡簡單單,俐落大方……」天傑滔滔不絕的描述著他心中的夢幻裝潢,但,這可把我逼急了。
「不是吧…你當初不是答應我,如果買房子,要用華麗的維多利亞風裝潢嗎…??現在是怎樣,全部都變了嗎…??」我記得很清楚,這是當年結婚前,天傑信誓旦旦答應我的事情,怎麼到了今時今日,承諾都不同了……??
我和天傑越吵越兇,兩個人甚至在設計師面前站了起來,幾乎快要動手。
「那個…兩位…等你們討論好再聯絡我好了……」設計師見勢不妙,當下就逃離了現場。
可是,自從那天起,我們兩人之間,就開始了沒有盡頭的冷戰。
我又開始只準備自己餐點,洗自己衣服,見了天傑面如同隱形人般,甚至會刻意避開彼此的作息。天傑也是一樣,每天照他自己的時間上下班,晚上回家就霸占客廳電視,看到我也當沒看到一樣,累了就回他的書房睡覺。
過了十幾天之後,我的心裡其實有點軟化了。畢竟之前的每一次冷戰,都是天傑先低頭道歉,更何況,我其實也沒有真的那麼不喜歡極簡風的裝潢,因此,我有考慮這一次,我要主動開口,將這道冰牆化解。
只不過每一次在客廳遇到天傑的時候,他那看起來要死不活,視我於無物的眼神,就會把我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的吞回。
我心想,如果不找個轉折點,我沒辦法結束這場冷戰。於是,在幾天之前,我留了張字條給天傑。
「我回我媽家去了…婉玲」。
並不是期待天傑會因為我不在家裡而會有所軟化態度,我只是希望我從娘家回來之後,我自己的心情會調適的比較好,可以第一次低頭化解我們夫妻間的問題。
晚上接近十二點左右,我終於從娘家回來了。然而當我走進客廳的那一瞬間,天傑還是和我回娘家前一樣的態度,慵懶的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任憑電視機的聲音響著,依我看來,天傑的眼睛,根本沒有盯著電視機。
我兀自的走進房間,天傑冷漠的不多看一眼,一聲招呼也沒打。我知道,這場有史以來最長的冷戰,還在繼續著。
我在房間內思考著,應該怎麼樣開口對天傑說出我心裡的話,其實我也很體諒他的辛苦。就在我左思右想的時候,我不小心碰到了床頭櫃上置放的,我和天傑的結婚照相框,就這樣掉落在地上,應聲破裂。
我有點驚嚇,總覺得這不是甚麼好的兆頭。沒想到這時候,天傑像是聽到了聲音,衝進了房間。
天傑看著地上的碎片以及我們的結婚照,原本冷漠的表情,開始糾結,甚至兀自的哭了起來。天傑越哭越傷心,跌坐在了床上,像是想到甚麼傷心事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最心愛的男人,竟然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心裡實在難受,於是我主動的開了口,準備化解這場最長的冷戰。
「天傑…極簡風我也很喜歡……」我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希望之後的部分,還是要交給天傑收場了。
天傑也許是哭得太過於專心,好像沒聽到我說的話似的,過了兩分鐘左右,他才緩緩的抬起頭,哽咽的說著。
「…婉玲…妳回來了呢…我好想妳…好想妳…」我聽著天傑的話,兩行眼淚就這樣垂了下來。
「我不應該…我真的不應該這樣的…如果我早點和妳講話…妳就不會回娘家去了…妳就不會…妳就不會遇到那場車禍了……婉玲…都是我的錯……」天傑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我都聽得很清楚,然而隨著他的話更清楚的,卻是我那段遺失掉的記憶。
……七天之前,我留下字條,在回去娘家的路上,我搭的計程車,被貨櫃車給撞了…我記得我的身體很痛…很痛苦……
看著天傑,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一直到生命消失的時候,我都還想著要主動化解這場冷戰,可惜的是,我永遠也沒有機會了……永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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