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種 by H

短篇小說「女人香」系列 小說

看著FB上面那一堆別人轉貼的消息,我知道,我沒法像平常那樣去關心,去注意,去分享了。

「…板橋地區出現虐狗人士……」「新北市出現無差別攻擊,兇手逃逸……」「昨晚一起縱火案……網友人肉搜索中……」每每看到這樣的消息,我的心裡面總是會浮現一些疑問。

 

同樣是人,怎麼就有些人會傷害別人,有些人如此惡劣呢?

 

只不過,今天我卻沒有把精神放在這件事情上面,而是不停地在某個人的頁面上重整,就想要知道他最近的狀況。

 

這是臉書最好的地方,卻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因為這個功能,我們可以在一旁窺伺別人的生活,然而卻會因為瀏覽別人如何度過的時光,因而虛擲了自己的時間。

 

但,我真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的名字叫做燕妮,今年二十七歲。目前在一間公關公司上班。因為這個工作,使我認識了不少人,其中當然不乏很多異性,在這裡面有人追求我,也有我喜歡的人在當中。

 

而這個因為我們幫廠商舉辦快速約會而認識的男人,由平,就是在當中穿插表演節目時,我們找來的街頭藝人。一頭長髮的他,光是外表就已經充滿藝術氣息,更不要提他手握吉他的時候,那種渾然天成的表演風格,導致我在活動結束之後,第一次會這麼留意一個人的臉書。

 

甚至,在那活動之後,我已經主動約他出去吃過幾次飯,看過幾次電影,只不過,每次出去,他總是匆忙離開,隨後我就會從他的臉書上面看到,他又和不同的,各種類型的美女出遊,而我在這群女生裡面,根本只是個路人。

 

「你不喜歡我嗎?」某一次,我忍受不了,直接開口問了這樣的問題。由平笑了一下,接著擺出我從來沒有看過的正經表情,對我說。

 

「…我是個壞人,妳不需要和壞人接近……妳會受傷的……」由平說完這句話之後,立刻又回復原本不正經的模樣。他說的話,我當然心知肚明,但是愛情這檔事,怎麼可能這麼隨心所欲,說要愛誰就愛誰,說不愛誰就不愛呢……

 

於是,我依舊追蹤他的臉書,就只是希望哪一天我可以等到不錯的機會,或許,他會改變心意也不一定。

 

同樣地,在那次的快速約會之後,也有一個參加活動的男生,開始每天都發落我的行動。不管我的臉書上面寫了甚麼文字,他總是會給我個「讚」。雖然這樣的行為本來就是使用臉書的人希望獲得的,但是當他開口約我出去之後,我就真的覺得有點煩了。

 

這個男生叫做展豪。

 

一開始約了我幾次,我都拒絕了。然而在某一次我看到由平和某個辣妹出遊的消息之後,展豪掌握了很好的時機,留言約我,為了平衡一下我這被傷害的心情,於是我答應了展豪的邀約。

 

展豪非常體貼。他不但出入都護著我,並且從我臉書上的歷史資料,去推測出我喜歡吃甚麼東西,喜歡看甚麼電影,喜歡甚麼樣的約會氣氛,他完全都替我設想,這讓我相當受用。

 

只不過這樣出去兩三次之後,我赫然在展豪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種複雜的感受急湧上心頭,我決定要結束這樣的模式,不要到最後,反而傷害了這個好男人。

 

「展豪…我有點話想要和你說……」在最後一次約會的時候,我這樣對他說。

「怎麼了?」

「展豪,你是個好人,可是這樣下去,你會受傷的……」我一說完,展豪的臉色就沉了。

「又是這一句……為什麼,我是個好人,所以大家就不喜歡我呢?難道說,燕妮妳是喜歡壞人嗎?」展豪像個小孩子一樣嘟嚷著。

 

在那瞬間,我想起由平。

「是…我或許真的喜歡壞人……喜歡那種…會傷害人的人……」當我自己講出這話的時候,心裡,都還有那麼一點點痛。

 

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和展豪出去了。雖然如此,我還是一樣每天盯著由平的臉書,有時候,我心裡也會想,或許,展豪也還是不放棄地,一直盯著我的臉書看吧。

 

在等待由平臉書更新的同時,我不自覺地在這間咖啡廳裡面打了卡,事後想起來,這真是種錯誤的習慣。

 

因為在十五分鐘過後,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我認識的人影,展豪,他藉由我的打卡,找到了我。

 

「你…不要這樣吧,展豪,我都已經和你說過了…你真的,人很好,可是,我們不適合……」我說。非常無奈地。

「燕妮,我會改變的,相信我,人是可以改變的……」

「你要怎麼改變啦?」話至此,我開始不耐煩了。

「…我也可以…變成…妳喜歡的那種…壞人………」

「這…哈,哈哈……你就是個爛好人,你要怎麼變成壞人啦……」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人,怎麼可以可愛成這樣。

「妳看……」這時候展豪沒多說甚麼,反而把我的平板電腦拿過去,接著滑動到好幾則社會新聞的地方,示意要我看看。

 

而那幾則傷天害理的社會新聞,我剛剛才瀏覽過,我反回過頭看著展豪,表示我不了解他的用意為何。

 

「…都是我做的……虐狗…新北市的殺人…還有昨天晚上的縱火案……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展豪說完話之後,臉上露出一種小孩等待大人誇獎的表情,而我,在那一瞬間,發現自己血管內的液體,有凝固的窒礙感。

 

「!…你…做的………?!」我說。

「為了妳,我可以是壞人……所以,妳不要再用『我是好人』這句話,來拒絕我了……」展豪的臉上露出了好學生的表情,但我這時候,真的不知道該做甚麼樣的反應。

 

「……我…我不會……和你交往的………永遠都…不會……」或許,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恐懼,這感官導致我的嘴唇,舌頭,肌肉,都顫抖了……

 

「為什麼?妳不可以這樣,告訴我,為什麼?」這時展豪的情緒有點爆走了。我知道,他已經不能算是正常人,但,我真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人……

「因為…我喜歡的…壞人…指的是…會傷害我…的人……而不是…像你這樣,隨便去傷害別人的人……你…懂嗎……所以,我們,還是不能交往……」我放慢講話速度,希望用對待小朋友的方式溝通,會讓他了解我的意思。

 

展豪這時候的臉上出現了思考的表情。就這樣,他不說話,靜靜地過了五秒鐘,十秒鐘,十五秒鐘……

 

我一度認為,我安撫成功。

 

接著,他起身靠近我,靠得很近,臉上,露出滿足的笑。

「像這種的壞人嗎?這種的,我也可以……只要是為了妳,哪一種壞人我都可以當唷………」

 

我低頭,看著展豪手上握的刀深深地沒入我的胸口,讓我原本那膠著的血液,找到一個出口,可以奔流。

 

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之前,我看見平板電腦上,由平的臉書頁面有動態了,他正和一名電視上常出現的小模,在某間知名的法國餐廳,打卡……

 

……這傢伙,還有這傢伙,都是,傷了我心……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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