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結婚喜宴的會場，恐怕是在台灣的飯店裡面，排得上數一數二的高價位場所了吧。

 

我慶幸著自己沒有不將這件事情當做一回事，因此在一個月前，就開始進行我的瘦身計畫，務求三十二歲的自己，在穿上了借來的名牌禮服之後，還可以吃東西自如，沒有障礙。

 

我想，我保養得還可以，和十年前相比的話，我的臉上，應該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

 

走進會場後，很自然的，我被安排在「大學同學」那一桌，只不過，我心裡難免有些緊張，因為我知道，同學們看到我出現的話，肯定會有疑問。

 

「Vivian!?妳也來了呀…」面對大學同學Joe的疑惑，我並不驚訝，因為這一桌所謂的「大學同學」裡面，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在大學時期，都是和Vic一起同進同出校園的死黨。

 

「對……就…收到喜帖…就來了…」因為事實上，我自己也有點驚訝。在大學時期，我和Vic充其量，只有一次接觸，甚至是一天以內的接觸，其他時間，雖然名為同班同學，但是我們幾乎都不會交談。

 

深陷在一群不熟的人當中，我認為這一頓飯，我會吃得相當無味。

 

Vic的婚禮是隆重的。除了現場有好幾個音樂家，包括小提琴，大提琴，鋼琴等現場伴奏之外，每個桌子上的擺設，都看得出是價值不斐的物品，甚至我還看到了市長前來，並不是只是致詞而已，還準備坐下來用餐。從這個地方就可以了解，Vic他們家，在這個島國上，有著相當的地位。

 

大學同學Joe和其他同學們在上菜之前，大肆的聊著他們這群人在大學時期的瘋狂事跡（會這樣描述只是因為，除了Joe以外的同學，我全部都叫不出名字），當然我也很清楚，在大學時期，這些人跟著Vic，得到了多少好處－諸如免費的旅遊，免費的娛樂場所，當死黨當中有一人是富家子弟時，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妳和Vic大學時期是哪個部份的交集呀??」冷不提防，Joe竟然問了我最心虛的問題，我曾經試圖忘記這樣的回憶，只不過，我今天出現在這個會場的事實，已經證明，我根本無法抹煞那段過去。

 

「…那個呀…畢業宿營的時候……」我支吾的說著。

 

聽著我的答案，旁邊的大學同學們個個眼光都落在我身上，很顯然，他們對於畢業宿營能有甚麼交集，感到相當懷疑。

 

因為，那個所謂的畢業宿營，也不過才兩天一夜罷了……

 

我看到其中一名我叫不出名字的同學正想要開口問我細節的時候，司儀透過麥克風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讓我們以熱烈掌聲歡迎，新郎新娘進場……」配合著司儀的指令，全場來賓開始死命的拍著手，高雅的飯店天花板，射出的spotlight壟罩著一對新人，我看見了和十年前沒有太大差異的新郎Vic，以及他曾經和我說過的女孩－新娘。

 

「現在在大螢幕上投射的幻燈片，就是新郎的成長歷程……」隨著一陣又一陣的掌聲，大螢幕上播放的，正是Vic從小到大的照片，國小，國中，高中，甚至是當兵時期打著赤膊的他。

 

我看見了Vic在左胸上的傷疤，我想起了我們曾經有的對話，想起了那一年，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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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22歲，正是大四畢業前的四月，春天的氣候很舒服，於是班上同學吵著要辦一次畢業宿營，我不置可否，最後，卻還是參加了。

 

原本大學生活裡面，班上就會有很多小團體，一群一群的，可能只有我一個人，不隸屬於任何「組織」內。

 

Vic當然就是和現在與我同桌的人為伍了。

 

兩天一夜的畢業宿營，說起來時間很短，到達目的地就差不多傍晚，就開始生火烤肉，很快的就天黑，很快的就到了半夜。

 

那一夜，我經歷了很多事情，包括了第一次喝洋酒，包括了第一次與Vic聊天。那是在接近半夜的時候，我一個人走出帳篷後，在海邊遇到了Vic。

 

「Vivian…妳也睡不著……??」Vic的眼神，有點憂鬱，但，我從無法想像，像這樣在大學時代就有三輛跑車輪流開的小開，有甚麼事情可以讓他煩惱。

 

我們兩個人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海，然後天南地北的聊著。從第一句話開始，我就發現，Vic和我想像中的有落差。他不是沒有深度沒有上進心的人，相反的，他替人著想，懂得感激家裡。

 

「…喝了這麼久…你還沒告訴我，你在煩甚麼？」我問。

「……妳看得出來…哈……」Vic有點驚訝，也帶了點苦笑。

聽著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我並沒有催促Vic的意思，反而是隨他自己的意思，想說就說。

 

「我有未婚妻…一年前才知道的……對方是某某金控董事長的女兒…我不能…不娶她……」Vic的眼神，不斷的投射在很遠的海浪上，但我感受得到，他心中的無奈。

 

我沒有回應他，只不過，在那句話之後，我們兩人不停的喝酒，不停的，似乎像是要將彼此的理智，都給淹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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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上，新郎新娘已經坐在主桌上，然後就是一道又一道名貴的菜，陸續的往餐桌上擺。

 

不知怎地，我竟然一口都吃不下，只是不停的拿起眼前的紅酒杯，不停的往嘴裡倒。

 

「大學同學桌」在喜宴裡面，通常不是太重要的位置，因此，我坐在座位上的時候，根本無法和主桌的Vic眼神對到，甚至我都懷疑，他連我有沒有出席，都沒發現到。

 

就這樣吃了幾道菜之後，新郎新娘離開了現場，準備去換服裝，而我的心裡面，卻因為這些即將展開的進度，心跳，不停，加速著……

 

沒多久，新娘換了一套晚禮服出場，全場又是一陣掌聲，接著，新郎新娘和雙方的家長站了起來，開始了台灣人喝喜酒的高潮－各桌敬酒。

 

一桌，一桌，隨著Vic他們越來越靠近「大學同學桌」，我的記憶，越來，越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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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破曉之前，我和Vic在鋪著床單的沙灘上，完成了一次性愛。我知道，這不是Vic想要與我交往的告白，這是他抒發無奈的某個管道，只不過，就在完事後，Vic說了一個我無法想像的事情。

 

「我很想娶一個我真正自己想娶的女人…也許我現在不敢忤逆家裡，但也許，我可以撐到我敢忤逆的時候……」Vic說。

「甚麼意思…」我忙著將自己身上的遮蔽物穿起，畢竟在海邊做事，真的是生平頭一遭。

「……如果…我結婚喜酒上，妳來參加……我來向妳敬酒的時候…妳如果乾杯，就表示…妳到那個時候，還想和我在一起…我如果也乾杯…我就當場停止那場婚禮…把妳帶走…妳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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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和他的新娘，以及雙方家長，不知道在我複習哪段回憶的時候，已經站在我的面前，我在今天晚上，第一次，和Vic眼神交接，那隔了十年沒見到的五官，依舊俊挺，而我在那當下，大腦竟然無法下達指令給自己，究竟那杯酒，要如何處置……

 

「新郎新娘敬酒……」隨著隨隊的司儀喊出的指令，我高高的將紅酒杯舉起，眼睛瞪大著，看著Vic的酒杯，這喝酒的動作，只在一瞬間，我不知道，在做完這個動作之後，我們，會產生甚麼樣的變化……

 

身旁的大學同學們人聲鼎沸，沒有人知道我心中有多麼忐忑，那幾秒鐘，我似乎聽不見旁邊的吵雜，只聽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最後，我無意識的，乾掉了那杯紅酒。我相信，Vic也在看著我的酒杯，而我，這時候則是緊張的注視著他的手，他的酒杯，到底，會倒入喉嚨多少……

 

很快，一秒鐘不到，Vic爽快的乾掉了他的酒，我傻了，看著他的眼睛，我想要開口說些甚麼，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同桌的某個我叫不出名字來的女同學，卻在這個時候開口說了話。

 

「Vic，你大學的時候不是開了支票說：如果我把這杯乾掉，你也乾掉的話，你就要悔婚，然後當場娶我嗎??」女同學說完之後，同桌的同學大家都笑了，笑得東倒西歪的，就連新郎新娘和雙方家長，都開懷著。

 

「那一年…我和妳開的…是玩笑……」Vic留下這句話之後，一群人又轉戰到下一桌敬酒，就算走遠了，令我感到刺耳的笑聲，還是聽得到。

 

我拿起了手機，忽然很想撥給兩個禮拜前被我任性提分手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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